在场众人又听了一个大瓜。执法处队员见识多,组织疏散,带其他人出去了。
程苏母亲有些落泪,掐她男人的手,“还好你不是……”
“你不会以为你是什么特别的吧。”
纪松钰听完她的话,开口。
“你没有遇到过只能说明你,包括你周围的人,都是幸运的个体。不能代表这种事不存在。”
事情的严重程度超出执法处专项组能处理的权限范围。队员赶紧上报领导,领导又向市里传达,联合省办,通过对宋灏母亲的言辞分析讨论。专门的人带她鉴定伤情,他们会相应做出处理。
有的人从小离开家,而有的人,一生也逃离不了家乡。
过了几天,方鹤翎去人文学院教学楼找纪松钰,听见他和他的同事们辩论。那些人仍旧拿储言思做谈资,没皮没脸地开自以为幽默的玩笑,见纪松钰发飙,又假仁假义上前安慰。
他们笑着问,纪松钰你是不是对储言思有意思。
方鹤翎听见纪松钰义正辞严,慷慨激昂地指责他们没有职业道德。说就是因为有他们,高校老师才会被视为洪水猛兽。
同事见说不过,劝了两句,给自己找台阶,把话题又引到徐婷身上,讲她肯定跟程苏,或者别人有什么联系。
他这话说得文字游戏,模棱两可,没有绝对主语。放在语境里,只能说不准确,不能说错误。
同事说学生们说什么都不用负责。纪松钰回他,“你是不是之前就是这种人。对这些事这么轻车熟路。话不是这么说的。你是现在已经不在那个状态下了,能轻松地说这些。看着吧。每个人都会经历这一步。不管是他们,还是你现在的。当然,他们以后也会工作。”
纪松钰省略了好几个字音,方鹤翎在窗外,好像读懂了。
“……也不是所有老师都有师德……会有报应的。”
执法处跟学校移交手续。宋灏和程苏还没有醒。程苏家长决定把他带回家养着。至于宋灏,他家里现在没人能管他。他爸刚从执法处办手续出来,还没见到太阳,又被请回去。
“快走快走。”
程苏母亲推他父亲,“这个地方,再也不要呆了。”
他们收拾好东西,等车接。
校方给他们提供了一切便利。谁也不想惹麻烦。特别是见识过程苏母亲说不过就耍赖的样子,校方派主任全权处理这些事情。
主任跟执法处队员交涉,陪程家人等车。
他们刚把行李抬到楼下,感觉一阵灼热。
程苏的床已经被推到门口,他爸搞不清哪里去了,床单不知怎么着了火,程苏在床上叫着、挣扎着。
原本什么仪器都上了还没反应,被火这么一烤,他睁开眼睛。
程苏浑身不能动弹,整个人被绑在单薄的床上。他看见妈妈就在床边,怎么也够不到她。
程苏母亲疯了似的爬上楼,最后两阶台阶甚至手脚并用。
她怎么也靠不近那床,执法处队员拼命拦着。她老公在厕所拐个弯,手里还拿着没灭掉的烟头。
程苏父亲也很惊愕。
他手指颤抖,承受程苏母亲愤怒地拍打。
嫌疑人一下子只剩下宋灏。
执法处队员对视,一个写申请请求保护,另一个检查周围环境。
主任站在旁边,不知道该对程苏家人说什么。
方鹤翎看见医务室冒烟,准备来看一眼。他在问道坡旁散步。上次路过,发现这是一个灵气十足的好地方。而且离他近。
下班以后休闲娱乐地点+1。
方鹤翎去水池旁边看鱼。小厄喜欢鱼。他盘算着,要不要抓一只等小厄回来。
医务室的烟飘在半空,其他人却好像没有看见,来往的路过的,该干什么干着什么。
方鹤翎打算看一看再做决定,关不关他的事,要不要出手。
纪松钰在门口拦住他。
“我说过,会有报应的。”
纪松钰摇头,“不要介入他人因果。”
纪松钰拉方鹤翎往红房子跑。
方鹤翎气喘吁吁,“纪老师不是不相信有‘神’么,怎么一口一个‘因果’?”
“它们之间有什么必然联系?从逻辑角度,完全没有。概念上也只是从属关系,‘神’的定义狭隘,不如‘因果’宽泛……不过,方老师说得对,我们应该对未知充满敬畏。”
纪松钰笑了一下,“所以,我决定了,方老师相信什么,我就相信什么。”
他停下来,目光炯炯地注视方鹤翎,又是一副“你看我棒吧”的神情。
“不知道他们什么时候能还她们公道。”
方鹤翎受不了他这种眼神。子谦也爱用这样的神情注视自己,下一秒,自己就被拆骨入腹,皮都不剩。
方鹤翎转移话题。
“公道啊……”
纪松钰沉吟。他眼睛闪啊闪,像发光的金色宝石。
“公道自在人心,也只在人心。别想了,只要做过坏事,就一定会留下证据。方老师,与其担心别人,不如想想自己。你以后,有什么打算。”
他应该也听了图书馆要裁人的事。
学校里果然没有秘密。
方鹤翎略微思索,眉头舒展。
“能有什么打算,走一步看一步么。”
他笑了一下。
“方老师!你还是第一次对我笑哎!”
纪松钰发现新大陆。
“嗯?”
“你笑起来很好看。”
沈蔚忱低头,一个人靠着墙壁走。他刚做完医务室的打扫工作,整个人累地直不起身。
谢明义今天律所有事,没有在办公室等他。
沈蔚忱关灯,推了推眼镜。
医务室一出门就到问道坡。
正是饭点,坡上聚了很多晚上没课的男女青年。
沈蔚忱同往常一样向下走,听见有人尖叫。
他闻到了一股,浓重血腥味。
沈蔚忱对血的味道特别敏感。谢明义说,他可能是一只吸血鬼。
他们甚至就这个问题探讨一番。
情到深处,谢明义捧着沈蔚忱的脸,说只要他需要,命都可以给他。
自己是怎么回答的?沈蔚忱记得自己生气了。他推开谢明义,一句话也没说。
是了,他们在吵架。
沈蔚忱想,自己要不去找他吧。跟他说清楚,别说这种怪话。
谢明义那么好,自己要他命做什么。
如果自己不喜欢谢明义,那……也太不值得了吧。
沈蔚忱用了好一会才想明白,身体不自觉向血气走去。
叫声源头就是血的方向。女孩子人向后跌在地上,神情惊恐地指着草丛深处某个地方。
沈蔚忱定睛一看,是猫咪血肉模糊的尸体。
什么样的人,连猫咪都能下手。
沈蔚忱眯起眼睛。
他搀起女生,语气平淡地问她能不能走,要不要带她去医务室。
女生缓了一下,说没问题,就是吓到了。
沈蔚忱告诉她,如果一直过不去,可以去医务室找他,别的医生也可以。
目送女生离开,沈蔚忱靠近小猫,用手指碰了碰猫咪的皮。
那张皮很快掉落,好像根本没有黏在猫咪身上。
沈蔚忱活动了一下双手,在周围仔细查看。
大概过了半刻钟,他起身。
地上什么也没有了,只有一些露水聚在草根上。
谢明义看见沈蔚忱时他在医务室忙碌,白大褂前沾了血迹。灵活的手术刀在他胸前左右操作。
沈蔚忱把猫咪皮一针一针缝好,然后吹了口气。
蓝色线条在半空闪了一下,猫咪变成半透明光影。
沈蔚忱看着猫咪,不舍地跟它道别。
“你来了。”
他收拾器具。
沈蔚忱只有在处理这些时才会有一些情绪。
他救过很多小动物,哪怕活不了,也要让它们看起来体面。
谢明义抱住沈蔚忱,把他的头按在自己肩膀上。沈蔚忱微微怔了一下,慢慢靠过去。
学校里根本藏不住事。宋瀚和程苏的事情弄得人心惶惶。即使大多数人觉得他们“罪有应得”,但哪个人没做过一点坏事……很多人处在恐惧里,辅导员要求大家按时报备,减少单人外出情况。
大伙说学校里出现了“罪罚者”,深夜在图书馆对着雕像祭拜,祂会实现你一个愿望。
为什么是图书馆,大家不知道,只是这么听着,就这么传了。很多人甚至连图书馆没有雕像都不清楚。
纪松钰找到方鹤翎,问了好几遍他有没有事。
方鹤翎正在整理馆藏,一开始还有心情回应,后面问得多,他也烦了,“你没事吧?”
“方老师,你总算能正视自己……你关心我。哎,说正事。不知道谁传出去,说徐婷、许然她们,在图书馆二楼找到雕像,对着祂许愿,面向东边诚心祭拜……”
“又有新版本?”
方鹤翎放下书,“上午听的,三楼,南边。还有你来之前,门口,五十步……楼顶,天台。”
不知道什么人添油加醋,把未证实的事情拿出来博眼球。
他们也许能受到关注,可这对当事人,甚至对执法处,会有不可估量的伤害。
这些流言,加大搜查取证难度。
纪松钰点头,“那我们主动出击,打破谣言。”
“专业的事交给专业的人!你要做的,就是让你的学生不要参与。”
方鹤翎分好最后一本,按索书号上架。
“好的方老师,你真的,好关心我。”
纪松钰高兴,拿起一本书帮忙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