事故突发前的同一天,也便是安思叶出嫁的时候。
在莱山秘境,悬崖山洞内。
缪禹玎的体内魔气终于冲破压制,可取而代之的是阵阵钝痛,相继冲撞耳膜的是那般滚烫。
炽热溢出眼眸,迎来短暂失明。
仅凭直觉,召剑沧海,魔气流溢,剑身水纹泛着异常刺眼的光芒。
电光石火之间,他斩破浊气,硬生生接下钟风那致命一刃!
双刃再交,耀光如织,剑鸣铮铮,火花迸溅。
青丝与衣袂猎猎,伴随低喝,黑剑中的魔气暴然迸发,如同野兽撕咬,巨浪咆哮,只闻一阵尖锐刺耳,少年的剑被斩断成几半!
“呃!”
冲击未完,连带着钟风整个人,被甩到石壁上。
他愤恨地抬起眸,赤红中露出不甘:“你怎可能突破的如此快?!”
缪禹玎趔趄了下,只将缪柟好好放在离洞口较近的地方,布下结界后便转身凝视着钟风。
冷眸凛然,直面钟风,拭去唇边血,无视剧痛,只道:“你要我偿命,对吗?”
“你毁了我的一切!我不止要偿你的命!!”
钟风怒吼着,刚要捡起残剑,赫然降下威压,如千斤寒铁般,挤压着他的五脏六腑!
“不准动。”他步伐极稳地走去,发麻的虎口不断刺激着神经,往常的淡漠不复存焉,尽是肃然刚硬。
钟风呕出一口乌血,满目狰狞,死死瞪着缪禹玎:“你害我兄长,我现在要你偿还,天经地义!”
泛毒剑刃直指眉心,散着使人颤栗的气息,却非腾腾杀气。
他说:“你那兄长是因魔器操控,不堪忍受,选择自爆。怎么,莫非这自爆一案,与你有关?”
此话使得钟风一愣,转而震怒指责道:“你骗人!我兄长岂可能自爆?!我分明只是助我兄长修为增涨!而杀了我兄长的人,是你!”
实在执迷不悟。
缪禹玎落眸,面不改色道:“你若不信,你大可去寻真玺大比上的监赛员问个明白。”
钟风完全不相信,加上体内紊乱影响着本就混沌的神智,一双赤色的瞳孔在这一刻无限放大。
他嘶吼一声,抱住剧痛的头,似在承受何撕扯般:“你骗人!你骗人!!你骗人!!!啊啊啊啊啊!!!”
歇斯底里的破喉声似在自我慰藉。
缪禹玎微蹙起眉,失明虽恢复了些,但依旧灰蒙蒙的。
钟风似乎与那兄长不一样,钟风像是摆脱了控制,正处于反噬失控的状态。
感受到极度危险,缪禹玎不禁往后退了几步,抿唇蹙眉,“你....冷静些,你同你兄长一样,被人操控了。”
“什么?!你说什么!啊啊啊啊!!!不可能不可能!!难道,难道是那个姜掌门在背后搞鬼?!”
“姜掌门?”缪禹玎眼神一凛。那次真玺大比,也是音华宗在背后搞鬼吗?
可那魔器分明是玄阿难的法器,理应来说这种魔器应落在魔尊手上。
不对。缪禹玎忽而一顿,想道:现任魔尊徐景和手里似乎并没有这魔器!
钟风恍惚着要站起:“她让我杀了李长江!可我才不想去搭理那蠢货一眼!”
缪禹玎心底一沉,难道音华宗在背地里勾搭魔界之人?
“我要为兄长报仇!为他报仇!!!!我要杀了你!!!”
眼前的钟风突然跟疯了般,被异样的魔气彻底吞噬,全身痉挛!
“我这么做都是为了他!我没错!没错!!!”
缪禹玎见此,紧拧眉头,自知钟风也忍受不了反噬,打算自爆。
他知自己阻止不了什么,这是钟风种下的因果,自己只能选择立即离开。
然而,一股强劲外力倏地拽住自己的小腿!
“你...!”
剩下的话还未滚落舌尖,却先被近乎痴狂的眼神所摄住!
“我只是为了兄长!我只是为了他!我没错!兄长也肯定会理解我的!对....哈哈哈哈哈哈!兄长!兄长!!!”
他像是见到了兄长,愈发癫狂,紧紧抱住缪禹玎,甚至施下禁锢术!
“放开!”缪禹玎“啧”了声,试图解开术法,奈何先一步的混沌魔气朝他袭来!
钟风呕出最后一口鲜血,抱着同归于尽的决心,爆发出最后的力量!
“跟我兄长一起陪葬吧!哈哈哈哈哈哈哈!!!!”
刹那剧震,爆炸声响彻整个山洞,震耳欲聋!
轰然坍塌之刻,沙石卷席着血腥味崩裂坠来,自爆带来的冲力直将他冲回深处!
“呃!”
体内魔气有滞留现象,不得运作,他逃不出去了!
眼前血红与黑暗交融,疲惫迟来,耳畔嗡鸣,他实在有些睁不开眼了。
结束了。
也不知缪柟有没有被伤及?在那里安不安全?什么时候能醒来?
思绪翻滚时,他轻叹一声。
与此同时,洛璃趁着空隙,跑到尘雾中寻谢怡然的身影,许久都未寻到人,心中滋生不祥。
她咬着牙,扭身往回赶,却有一铮琴弦赫然破雾袭来,极限擦过身畔——
洛璃一震,当即扭头一望,那般厉气之弦竟速斩别曜半身,不及反应,不及痛呼!
如雨炽血溅满数双瞳仁!迅雷之势始料未及,几乎所有人都愣在原地!
洛璃也僵住了:这不是谢怡然的琴弦吗?可是....谢怡然她根本不会杀人啊!
惊疑不定中,听见不远处有人恐慌失声道:
“啊啊啊啊啊!!!!救命啊啊啊啊!!!!”
到底怎么回事!
洛璃紧攥着弓,脸色微白,抬眸望去——
数具无头尸体跌倒在地,头颅滚落到血泊之中!
活像一片炼狱!
骨碌碌,一颗脑袋滚到她脚边,她下意识垂头一看。
是眼眸晦暗的缪柟直勾勾地盯着她!
双目相对,一时脑海空白,耳边只有心脏怦怦跳的声音。
缪柟死了。
洛璃瞳孔骤缩,呼吸骤停,迟钝了几息,不禁摇头退步。
缪柟死了?
她跌坐到地,所有的恐惧惊愕与冰凉的血液融合,一下子涌上脑门,几乎将她的理智冲破至崩溃!
怎么....可能?!缪柟死了??!!!!
“缪柟...?缪柟,缪柟!!!”洛璃四肢并用地要爬到她身旁,可贺温将她拽起来,强作镇定,嗓音极颤:“洛璃,背起,背起她的尸体先走!先走啊!”
目前场上只有贺温几人活着,其余弟子都被这诡异琴弦一击杀死!
解浮胸口起伏不定,满脸惊恐,他抓着贺温的袖子,抖声道:“贺温,这这是怎么回事?大家怎么突然被人杀了?”
贺温将根本站不稳的洛璃扛到肩上,“此地不宜久留,我们速速离去!”
不远处的丹鹤也同样背着直接吓晕过去的李长江,对二人道:“走。”
丹鹤难得搭理一次其他人,看得出此事的严重性:“把那个人的尸体带上,赶紧走。”
奈何已有脚步声打破了死寂!
斥煞身影破雾走来,抚着古琴,腰间羽毛与青丝飘飘。
那般缠绕躯体的红丝,赤裸裸地出现在众人惊愕的目光中,那抹怪异疯意覆盖了那眼眸,隐隐中透着魔气。
“逃。”
嘣!根根血弦彻底崩断,尖鸣爆开,旋即道道杀阵浮现天穹,仿佛对他们开启地狱之门!
魔气紊乱,杀意弥漫。
“那不是谢怡然吗?!她怎么变成这样了?”解浮拖着缪柟的尸体赶忙与贺温离开杀阵的范围。
他回眸一望,喊道:“谢怡然呢?贺温!谢怡然怎么办?!”
贺温望着那死尸行走之人,不禁颤栗,慌乱让他一时摘不下腕上玉镯,“解浮!先走,先跟我们离开这秘境!”
然而,对方似乎未想放过他们,红丝织成弦,一落指尖,便是杀机再现!
凌凌魔刃掠出残影,将缪柟尸体斩成碎块!
狼狈避开的解浮“啊!”了一声,奈何新弦再来,几乎围成一张巨大的网,完全封死他的生路!
“解浮!”贺温心脏骤停,止下脚步,甚至止下所有动作,扯喉拂袖道:“回去!摘下玉镯!砸碎它啊!”
可是手一碰玉镯,血弦便狠狠捅来,割穿他五指!
痛呼一声,解浮连滚带爬地捡起重剑,眼前是死亡,余光中是尸山血海,他的脸上没有颜色了,发抖地望着血弦,手中重剑急剧颤鸣。
耳边嗡鸣不断,一时间他竟愣在原地!
都死了,都死了....好可怕,他想站起来和贺温逃走!
他双眸圆睁,睁得极致,近乎害怕到了极点。
想逃,但已被身体无限恐惧束缚住,完全无法动弹!
镯子,把镯子咬碎啊!!!!!
死亡恐惧冲垮了理智,限制了一切。
他眼睁睁地无数血弦一度杀来,甚至先缠上的是镯子!
他用左手抬剑去挡,却挡不下自己的软弱,他似乎无能抵挡下去了,在现实中,他只是抬了剑。
血弦穿杀重剑与少年的命门,再次无情摧毁了一个新生。
少年也成为了血河的一部分。
“解浮!!!!”
伸至半空的手不断发颤,最后的镇定在这一刻彻底断裂。
“解浮!!!!!解浮!”
他背着洛璃,踉跄跑到解浮身边,腾出手摇了摇死不瞑目的解浮,热泪夺眶而出,贴着惨白面颊滑过。
“解浮你醒醒!解浮!解浮!!!!你不是说你要带着那些孩子走上修仙之道吗?!你他妈现在搞什么?!”
丹鹤见状,暗道不妙,却因自身法力已然消耗殆尽,情急之下只能喊出一句:“喂!快离开那里!别管他了!他已经死了!”
“不是,没有,没有!他还没死!你住嘴!”贺温看着再无生机的解浮,蠕动着唇瓣失声哽咽,近乎万念俱灰。
含着无望的泪珠坠地,重重杀气逼近贺温,他一仰首,看清了直坠下来的杀阵,与捣地杀来的血弦。
没人敌得过这等法术,何况他知道自己在找死,他知道,他真的知道。
绝望向来含着不得反悔的冲动。
他颤抖地闭上眼,呼出一口气,在最后一刻,用最后一点法力,将洛璃推出了杀阵。
如浪魔气将他彻底吞噬前,原本模糊的记忆如走马灯般清晰闪过脑海。
那年他与师兄走散,碰巧遇到了还是个小孩的解浮。
解浮当初是风吹就倒的身子,面黄肌瘦。
相识后,他便常从归佛门里偷偷跑出来,到贫民窟寻解浮玩。
他总能见着围着解浮团团转的小孩子。
“为什么每次都有这么多小孩子跟你玩?”
解浮躺在草地上,望着湛蓝天穹,悠悠道:“我待他们好,他们自然喜欢我。”
“...不知道的以为你是什么小霸王呢。”
“哈哈哈,你真爱说笑......对了,小和尚。”
“怎么?”
“我想修仙,和你一样走上正道。”
贺温愣了愣,以为他是向往修仙这条道,“为何?”
解浮坐起身,眯眼眺望着高山,说出了极为天真的话。
“我想让贫民窟的人过得不再那么苦。”
“许是我过于慈善了些,但...贺温,他们都是我的朋友。”
强烈的疼痛感撕扯着他的神智,血红杀阵急速在他身上运转。
也不知玎兄如何了...自己好像不能带他和缪柟走后门了....
....若水师兄的鸳鸯肚兜也不知道找到了没....
还有师尊...早知道进秘境前劝劝他,不要老拿法杖敲师兄脑袋了,再敲就坏了....
金丹被魔气侵蚀融化,意识逐渐消逝,他与解浮倒在了一块,落下血泪,凝望血红苍穹。
“解浮啊...我曾以为....我是....自持理性之人......”
洛璃滚在血地几圈,尖石擦破皮肤,火辣辣的痛感和丹鹤的唤声强行扯回她的神智。
丹鹤