挂断电话后,梁浅浅看到秦映在颤抖,但这种颤抖不是之前无助、绝望、害怕的抖,而是一种震惊、喜悦、不可置信的抖。
梁浅浅又看到她的眼眶爬上红晕,脸上惊诧的表情仿佛在说“这不可能”,然后就像中邪了一般把她搂在怀里,抱着她又哭又笑。
“你怎么……”
梁浅浅不明就里,还没问完,就瞧见秦映攥住她的肩,欣喜地大声说:“我不走啦!”
梁浅浅:“?”
“你是傻了么?”她喃喃道,抬手摸了摸她的额头,“没烧啊。”
怎么突然说胡话呢。
秦映一脸激动地道:“刚刚大赛的经理给我打了电话,他说我现在就可以去参加比赛,警局那边已经证实是德克斯特的罪,让我……恢复比赛资格。”
秦映高兴得话都说不利索,由于太过兴奋忘记了呼吸,这会儿一口气说不下来,听着断断续续的。
“你说什么?!”
梁浅浅简直不敢相信她的耳朵,“你确定这个电话是真的么?之前不还说德克斯特被无罪释放了吗?这么快就反转了?”
她并不是给秦映泼凉水,如果是真的,她能比秦映还高兴,可就怕事有蹊跷,万一她再被骗了,那就更难办了。
秦映慢慢冷静下来,也意识到这件事恐怕来得不会那么简单。
如果说是苗婷帮了她,那也应该是她给沈回渊彻底分手后,给了苗婷答复她才能帮她,然后秦映并没有那么做;还有就是枪术组决赛,本来因为她的事和恶劣天气推迟到昨天进行,现在她的事尘埃落定,而天气也在恢复正常,为什么偏偏又延后到今天?
这不符合逻辑。
秦映虽然知道这大概率是个陷阱,可不想放弃这个机会,哪怕有千万分之一的概率,也想试一试。
她的眼睛里闪着异样的光,仿佛一下又充满了希望和干劲,特别炯炯有神,她感觉她又找到了曾经那个自己。
“我得回去。”她道,“真的假的,也得是我亲眼看见了才作数。”
梁浅浅这回没再拦她,因为她忽然发现,也许自己之前的阻拦是个错误的决定。秦映的生活早已跟旧金山这座武馆紧密联系在一起,她的全部生命都已遗留在这,为它生,为它死。
梁浅浅用力一点头:“好!我陪你去!”转头喊,“师兄,我们走!”
萧熠然听了后半段没听前半段,还没明白过来她们在说什么。可等他全都弄懂,更是没有阻拦,开车一路把她送到了赛场。
一路上火力加到最大,比赛九点开始,秦映一行人八点过一点儿就到了。
一下车,秦映火急火燎地往赛场里面跑,散落的长发在身后飘扬,被阳光一照透出微微的棕红,像一面流动的旗幡。
她率先冲到总经理的办公室,找到布朗。
这个男人还是一如就往抽着那杆铜绿色烟斗,看到秦映猛然推门而入,并不觉得惊讶,只是立刻熄了烟,毕恭毕敬地站起来。
秦映有些纳罕,对布朗的转变表示不解:“抱歉,我想问,我是恢复比赛了么?”
她问这话时战战兢兢,害怕又是竹篮打水一场空。
布朗却礼貌地笑:“当然了。电话里不是都跟你说了,我们赛方不会言而无信,你尽管放心。”
“你认真的?”秦映还是不信,反复确认。
“认真的。”
看着面前这个女孩激动得要落泪,布朗的唇角扯得更大,冲她摆摆手,“你可别感谢我,我可没有帮你。”
“那是谁?”秦映疑惑。
“唔……”布朗有些犯难,皱了皱眉头说,“正规走流程而已,你没错,自然无罪。要知道,我们是很有原则的。”
“你撒谎。”秦映虽然高兴得没边,但智商总还在线,两只手撑在桌子上,“之前你还跟我说,德克斯特不是好惹的呢。就算真的有警察愿意维护我这种小人物的命运,是我撞了大运,那你们武馆又为何要推迟一天,你不是说你们很有原则吗?”
“……”
秦映的话直击要害,布朗愣了半秒,没了后话。
大概是知道瞒不住,布朗也没有再抻着,只好实话实说:“是他不让我同你说,可是你难道不知道?说真的,我有时候真想不明白你,你有这样一个有钱有权的情人,怎么不好好利用,把自己搞到这步田地,还怕会遭到不公正的对待?”
“……”
听到“情人”这两个字,秦映大脑一滞,当即愣住。
她的喉咙有些发涩,几乎立刻知晓这一切是沈回渊在背后帮她,可她不明白,“云海”也是这两年才打通北美交易路线,企业尚不稳定,沈回渊在国内势力稳固,到北美却人生地不熟,自然谈不上有什么人脉。
所以秦映从来不曾麻烦过他分毫,只要是能靠她实力的,她都一步步脚踏实地完成;只要她能个人解决的恩怨,秦映都不会牵扯他进来。
因为她坚信他们都有各自要经历的人生,两个人相爱,靠的不是谁强谁弱,谁依附于谁,更不是靠找了个有钱有权的人就能一劳永逸,放弃自身进步和成长。
这不是女强人的想法,是一个作为独立个体、赖以生存于世间的想法。
而沈回渊最懂她,他早就明白她这些心思,所以从来不曾过多、过剩地干涉她的生活,顶多只是在一些小事上给予纠正和辅助。
他喜欢看着她闪闪发光的样子,为了自己热爱的事业奋斗不息,在武台上自信飞扬。她越优秀、越出彩,他就越高兴,甚至觉得能拥有她是莫大的幸事,是他在拼命追赶她的脚步。
他并未觉得这侵犯到他作为男人的权威。
一个男人真正爱一个女人,是想托举她,而不是掌控她。
秦映有些感慨地退出来,心里发苦,突然有好多话想跟他说。她想问问他是不是知道他母亲所做的这一切,他能做到这一地步,是不是已经跟苗婷彻底决裂。
她害怕这样的事发生,所以从不敢亲自对沈回渊说,可她现在好像问问他。
出了办公室,秦映没来及走远,就拨通了电话。对面响了好久,没人接,秦映又拨了一个,还是没人接。
她心中隐约不安,然而现在距离比赛还有二十分钟,她没有时间再纠结这些事,必须立刻投入紧张的战斗中。
一场决定她此后武术生涯的战斗。
由于多了个秦映,原先四人决战决赛圈就变成了五个人,分组变困难。赛方便决定让秦映和日本妹子再打一场,公平公正地分出胜负,才能进行接下来的比赛。
这也许对秦映有些不公平,因为如果她赢了,就比别人多打了场比赛,体力消耗是个比较大的挑战,再到后面进行决赛恐怕一鼓作气,再而衰,三而竭。
但她早已不在乎这些,上天肯给她这次机会,对她来说已经是莫大的荣幸,她还有什么好抱怨的。
秦映接过枪,走上武台。
好几天没碰枪,加之这些天发高烧身子变得很虚,她不知道是否还能突破自己的极限。可只当她握上枪的那一刻,从来没觉得自己这么有力量,源源不断的精气神像是从她的身体迸发出来,进而注入这杆枪中。
因此一上来,秦映就以雷霆之势朝对手刺来,毫不保留,不加掩饰,只想速战速决。
也许是被打懵了,日本妹子的心态有点崩,几次防守后招架不住,枪法破绽百出。
最后,秦映使出一套三式连贯招,直接破了对方的绝杀,接连拿下两轮胜利,顺利晋级。
而这一过程,也不过才用了十分钟。
台下另外三人看得面面相觑,都不禁感叹秦映的枪法变化得这么快,分明之前还是小心进攻,忠于防守,绝不冒进,现在却变凌厉逼人。
可她们都不知道,这几天秦映到底经历了什么,她的这一切放在任何一个人身上恐怕早就放弃了,偏偏秦映是坎坎坷坷地走到了现在。
这叫什么?
山重水复疑无路,柳暗花明又一村。
在做短暂休整时,程淇看她一人坐在观众区,走到她身边,递给她一瓶能量水。
秦映是被陷害怕了,不敢接受这种来历不明的陌生水源,瞅了她一眼,没接。然后把眼神又移回来,并不想再她身上多做停留。
她总感觉自己不喜欢这个人,不知道为什么。
程淇却不介意她的冷眼,挨着坐在她旁边。她看她的眼神有些许不同,好像有种想探究下去的意味,于是说:“前两天你经历的那件事,闹得沸沸扬扬,真没想到居然撑下来了,不容易啊。”
“是么?”秦映冷淡道,“难为你难么关心我,谢了。”
程淇脸色变了变,又说:“要我说你也真是倒霉,平白遭了这么个罪,要是影响了比赛可怎么办。不过还好现在一切都不算晚,我也可以继续和你在决赛相遇,这真是再好不过了。”
秦映懒得搭理她,“嗯”了一声。
程淇滔滔不绝地问:“不过到你是怎么发现德克斯特陷害你的?”
秦映:“调查呗。”
程淇:“怎么查?”
秦映:“和警察一块查。”
程淇:“……你能不能好好说话。”
秦映摆出一副正襟危坐的姿态,露出职业假笑和八颗牙齿,目不转睛地盯着她说:“人在河边走,哪有不湿鞋。这下行了么?”
程淇:“……”
“就这么简单?”
“不然呢?”
秦映冷冷瞥了她一眼,总感觉这家伙不怀好意,好像在可以套她的话。
于是她飞过去一对眼刀,想探探她,果然程淇被吓了一跳,还以为她知道了什么,匆匆把脸别过去。
“你到底想问什么?”秦映说。
程淇摇摇头:“没了,你好好休息,我不打扰你了。”
然后起身就走。
“神经病。”秦映在身后骂。
秦映不是白骂她,谁叫她那会儿老是为了红拿她蹭热度,还买各种黑通稿黑她。
找了这么顿冷脸吃,活该。
正当思考这女人这回肚子里又藏了什么坏水,她的突然手机一响,冒出一个微信消息。
居然是沈回渊发来的。
秦映的心立即剧烈跳动起来。
他像是完全知道她这边发生了什么,聊天框只写了四个字:【小心程淇。】
秦映震惊地还以为他就在会场,站起来巡视一圈,却没发现他的身影。
秦映:【你怎么知道?】
她继续往对话框里打字,输了又删,删了又输,最后终于编辑出一串较为满意的话:【谢谢你,你现在还好吗?前天晚上的事情……我给你道歉。】
几分钟后,那边没有回音。
秦映有些急躁,以前,他回消息基本都是秒回,就算有事,也会提前说一声,让她不要担心。
秦映问:【你现在在哪?】
对方还是没回复。
秦映立刻打电话过去,“嘟嘟”了二十多秒,沈回渊都不接。刚才在经理办公室门口给他打电话,他也不接,秦映终于开始怀疑他那边是不是出了什么事,总不该……是被他母亲彻底软禁了吧?
还没等她深入探究,赛场上一声广播声响,比赛开始了。
秦映不得已只得返回赛场,心想着等拿下冠军,再来找他。
这场决赛共分为两个部分,先根据得分双双对打,三局定胜负,然后再由赢的两位和输的两位继续对打,决出前三名。
而在这四位中,有两位都是中国人,一位是美国人,另一位是个韩国人。
秦映第一场是那个美国人对决,她被安排到了第一组,程淇和韩国人的对决在第二组。
那个美国女人生得这般火辣,穿着符合他们本国国情的紧身衣和类似泳裤的短内裤,紧紧裹住大腿根和腰臀。她体型本来不错,但因为肩膀宽且厚,肌肉的线条几乎全长在她手臂上,让她看上去倒有些失了美感。
可练武的人哪有什么美感可言?就跟她手上这一层后茧一样,既然选择了这一条路,便注定是与淑女无缘了。
秦映站在武台上,朝她做了一个中国人骨子里的作揖手势,然后便拿好枪,准备随时听候号令。
多场比赛下来让她慢慢明白,绝不能因为枪术是自己本国的东西就轻视外国选手,她们的招式多的是千奇百怪,变化万千,稍有不慎就容易落入对方的