厨房里唯一的一把菜刀已经被月江拿走了,林秋找不到合适的东西便拿起了灶台上的锅铲。刚出厨房门又看见门口的柴火堆上有一把小斧头。
月江看着他没说话。
林秋尴尬地笑笑,扔掉手中的锅铲捡起了那把斧头。
“我们接下来去哪儿?”
“回颐州。”
“我知道,回颐州之后去哪儿查案,是让府衙配合还是我们自己行动。”
“自己行动,府衙出动容易打草惊蛇。”
“还是和以前一样吗?我们乔装打扮,混入敌人内部。”
“不一样,这次我们连敌人是谁都不知道。就不必期待混入敌人内部了,能找到个耗子尾巴就不错了。”
“找到尾巴又怎么办?”
“拿刀子捅它屁股,它一疼就会到处乱窜,这样不就自己暴露真面目了吗?”
“太粗俗了,你能说得文雅一点吗?”
“戳之,臀痛即窜。”
……
和延州一样的是他们又是乔装改扮,和延州不一样的是这次他们扮的不是什么好人。两人拎着菜刀和斧头出现在颐州街头时,他们的样子一点也不普通,两人看上去都像脑子不太正常的人,走到哪儿都引人注目。
“我去据点给陶队留信,你拿着这个借据去上门要债。”
林秋面露喜色:“包在我身上,这事我有经验。”他又想起了在金顶门收账的经验,这方面他相信他是有天赋的。
玄天府在颐州的据点很隐蔽,如果不是陶盛才在驿站的的时候告诉过月江,这会儿她也找不到这个地方。一个及其不起眼的小面摊,摆在一条还算热闹的街口,老板一般下午才出摊,直至深夜收摊。月江到的时候面摊刚刚摆出来,她作为第一个顾客自然得老板笑脸相迎。
“陶盛才让我来的。”见周围没什么人月江便开门见山道明来意。
“啊?”面摊老板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,“陶大人中午才来过,我还没出摊他直接跑我家去的。”
“他那边什么情况?”
“他让我迅速传信回去,刺客自尽线索断了,他继续留在颐州调查,还需统领加派人手调查。”
“你帮我传两个消息。第一个消息送给颐州府衙,三元坡驿站里驿户驿丞尽数遇害,速派人处理。第二个消息如果遇见了陶盛才或者方阳平告诉他们,我们遇见的三元坡的那些驿户全是杀手伪装的,真的早就死了。我们分开后没多久便遇到伏击,犯人被灭口,杀手全部死亡,我方也有伤亡。叶俸星已经快马加鞭回去报信,我和林秋从杀手身上发现仅有的一点线索,打算先跟进这个线索。”
“陶大人应该还没离开颐州,他说过他要从失窃的地图查起。”
“那好,你告诉他,我从杀手的身份查起。等叶俸星搬来增援后我们边把手头的线索汇总。”
“好。”见再没别的事情要交待面摊老板又露出笑脸道,“大人吃点东西再走吧,我给你煮碗面。”
“不了,我时间不多了。”月江说着看了眼路过的人,“我去买几个梨应付下就好。”
“照顾下自家兄弟的生意吧,”面摊老板小声嘀咕道,“小本生意难以维持啊。”
谁知月江听力很好,听见了这句话。她回过头来道:“陶大人应该也没吃饭,你给他送去准能得赏钱。”
她原本打算只买几个梨,看那个小贩篮里的梨子也不多,索性就连篮子全部买了下来。现在她更像一个走街串巷的卖梨小贩,她挎着篮子步伐飞快,她急着去找林秋汇合。分开的时间不长,可林秋能惹出来的事情很多。她很担心林秋沉不住气,跟人发生冲突暴露了玄天府这边的行踪。
林秋那边并没有什么动静,他记得那张借据的内容。
借据上写的是一个叫孙天良的人欠了一个叫候泽的人五十两银子,限期两年还清,若不能还清便以城西桂花巷所居老宅作为抵押。这条小巷的得名于巷子口有棵很大的桂花树,孙天良的宅子离这棵桂花树不远。
这个季节正好是桂花飘香的时节,林秋现在树下只觉得心旷神怡。他去敲过孙天良家的门,无人在家。大白天也不好直接翻墙入户,他便站在桂花树下等候。
一个小孩跑过来抱着桂花树拼命地摇晃,也就五六岁的模样力气却不小,这一摇树上的桂花纷纷落下,林秋满脑袋的桂花香。
“你这小孩怎如此粗鲁。”他急道。
小孩瞪了他一眼:“关你鸟事。”说罢拿起手中的簸箕和笤帚开始扫地上的桂花。
“还有你这种没教养的小孩,你家大人没教过你什么叫非礼无行也。你看看你把这棵树祸害成什么样子了。”
小孩朝他吐了一口唾沫道:“你这狗东西管什么闲事,小心我叫人揍你。老子就要摇这树,这些桂花都是老子的。”说着重重地踹了桂花树一脚。
这孩子极其没教养的样子着实惹人讨厌,林秋四下看了看发现周边并无他人,于是恶从胆边生。他笑眯眯地道:“那你去叫人来揍我啊,看我是先砍死你还是你先把人喊来。”说着一脚踢翻小孩子的簸箕。
小孩把扫把一扔扯着嗓子大喊:“娘,有人欺负我!”
只这一声,旁边的院子里冲出一个穿着绿衣红裙的妇人。
“哪个不要命的敢欺负我儿子!”她跑得很快,从院子里冲出来的时候差点摔倒,一个趔趄又扶着门站住。
林秋心里还是有些害怕的,一个女人一个小孩,他要是敢还手即便是有理也说不清了,何况现在他觉得自己也不算有什么理。
“我只是站在这里什么也没做。”他一摊手开始耍无赖,“他自己不小心打翻的,可能是怕挨骂吧,就赖我身上了。”
妇人看向自己的孩子有些将信将疑。
小孩嚷道:“老子打死你个混账王八蛋,明明是你踢我的簸箕。”
“我都和你们不认识,无冤无仇的何必为难你们,我就是站在这里等人。再说了我一会儿就走了,要你这桂花也没用。”林秋长得乖巧又说得诚恳,这让妇人一时不知道该相信谁。林秋瞧自己的话有点作用,于是又对着小孩道,“好好说话,怎么能对自己娘这么凶,累了就休息一会儿再干活,不能骂娘。怎么能惹你娘生气呢,你这就不乖了啊。”
这小孩也不知道是跟谁学的,一开口就是脏话。可这一次他还没来得及开口就被自己娘一巴掌呼在脸上,小孩子立刻就地打滚哇哇大哭。
林秋抿了抿嘴忍住笑容,他自己的确不是什么好东西,现在已经坏到要去和小孩子计较得失。
“你给老子等着,等我小舅回来杀了你。”挨了一巴掌后这小孩子依旧不忘了放狠话。
妇人骂道:“一天不学点好的,跟你舅舅都学了些什么恶习,家里有你舅舅一个废物都已经够丢脸了,你也想像他一样吗?”
“你胡说,小舅舅才不是废物,小舅舅威风得很,谁敢惹我就死定了。”
这么看来倒是这当娘的有心管教孩子,可这小孩子被他那舅舅给教坏了。林秋摇摇头想离得远一些,刚走了两步又听到这小孩在后面嚷嚷。
“你有种别跑,你去打听打听孙天良是谁,你敢欺负他的外甥。”
林秋停下脚步回过头来,脸上的笑容掩饰不住。“孙天良是你舅?”
“我舅是城西十条街的老大。”
“孙天良真是你舅?”
“怕了吧!”
“我就找孙天良。”林秋抽出腰间的斧子,“他不在你们就替他把钱还了吧。”
妇人大惊失色,一把捂住小孩的嘴就往屋里拖。这小孩子看见斧子终于有点害怕了,跟着他娘溜得飞快。
林秋举着斧子大喊:“孙天良欠我五十两白银,到期不还就得剁了双手。”
“你找孙天良要去,我们早就分家了。”屋里是妇人害怕的声音。
“我今天就是来替我们老大收帐的,甭管你孙天良在城西这几条街有多嚣张,我们可不放在眼里。欠钱不还,拿命抵债!”
屋里有妇人低声训小孩的声音,大概是在怪自己的孩子不学好才惹出真么大的麻烦来。
林秋得意地笑了笑,今天这孙天良在自己外甥心中的威武霸气形象算是毁了。
“孙天良说了他还不上钱就拿你们抵债,先把他的小外甥卖给黑店,细皮嫩肉的正好剁了做馅料。”
小孩子已经开始哭起来,也不知是吓哭的还是被自己舅舅气哭的。
林秋得意洋洋地重复着要债的口号:“欠钱不还,全家死完,拿命抵债,天经地义!”这是在延州金顶门跟人收账时学的口号,一听就很恶毒。
由于没什么事情可做,林秋现在别人家门口尽职尽责地催了半个时辰的债。这半个时辰他都保持着极大的热情,声音洪亮气势如虹。
等到月江来的时候,林秋由于过于入戏现在已经难以自拔,他觉得又回到了金顶门欺行霸市呼风唤雨的时候。他伸手从月江篮子拿了一个梨。
“小娘子这梨没你人甜哪。”他咬了一口,觉得这梨味道不怎么好。
月江亮出菜刀:“三文钱一个。来,我给你削个梨。”
林秋马上收敛起刚来那不正经的样子,正色道:“菜刀削梨容易伤着手,我还是就这样吃吧。”
“我用菜刀也能削。”月江用菜刀削梨和削红薯的动作差不多,动作麻利就是皮削得偏厚。
“你慢点,别伤着手。”林秋看得心惊胆战,在他看来这比街头斗殴还惊险。
“这是孙天良家吗?”
“不是,斜对门那家才是,这是他姐姐家里。”
“那在这耗着干什么,去他家吧。”
“他不在家。”
“他总要回来的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