步伐带着自己都没有察觉的慌张,仓皇摆动的手撞倒了一侧书桌上的笔筒,圆珠笔散落了一地。前倾身子往窗外看,楼底还是一片花白,没有鲜红的一片,也没有东一块西一块的尸体,祝南光舒了一口。
客厅传来响动,转身时腿竟然迈不开有些发软,祝南光扶着墙移动,黑沉的眼瞳里升起亮光。走至门外,那消失的人半挂在阳台上,一条腿跨进栏杆,另一条腿还旋至空中,半个身子挂不稳的左右摇晃。
祝南光几个大步,拎着衣领将人拖了进来抵在地上,膝盖顶着咽喉,手死死的掐着脖子,情绪激动牵着额角的神经一蹦一蹦的,本就青黑的眼袋此时因为狰狞的表情更加充满煞气,“这么想死,我现在就让你死了,免得看着心烦。”
李解荣脸上是还没来得及收回的傻笑,身体被毫无预兆的撞到了地上,颈椎猛的一下磕到地面,整个肢体都僵硬在半空不动弹,嘴大张着发出高调连续的哮鸣音,是那没有成形的语调和字符。
祝南光手上的力度卸了,心咚咚的随着那声音直跳,茫然的低头看着自己摊开的手和那不断发出怪声的嘴。
在实验室被高压电通遍全身而痉挛的时候,自己也发出过这个声音,他知道李解荣很痛苦,但他不想听,手还在颤抖就直接捂上了口腔,“你别叫了,你别叫了,我好痛…李解荣我好痛…”
弯着的腰小幅度的抽搐,祝南光垂头无力的靠在李解荣的胸膛上,牙齿咬着下唇,血混着汗珠一同沾到衣服上,手指的骨节僵硬的蜷曲着,眼前是芝麻点一样的模糊影像,电流仿佛还残留在身体的各个角落,从骨头缝里钻出来,刺激着心脏,凌迟着大脑,分割着肉|体。
紧绷的脊背覆上了一层冰凉,那层冰凉顺着节节凸起的椎骨温柔的往下抚摸,耳垂也传来很轻的触感,画圈式的揉着,轰鸣的世界里传来磕绊的声音,将模糊的世界撕开一道缝,“别,怕,我在。”
阳台的雪又积厚了一层,通红如胭脂的手揪着李解荣胸前的衣领,单薄的腰弓着起身“才不需要你的假惺惺。”
手落在半空,怀里的人已不见踪影,只留下空荡的空气。李解荣曲手摸向颈椎,另一只手平放在雪地上挣扎着,手指徒劳的在地上划出一道道痕迹,雪团堆积在掌心冻的青白的手泛红,上半身却不受控制的摊在原地。许久手中的雪化了,但发丝和面庞上却结上了一层薄雪,李解荣无措的看向客厅,“痛,好像,是痛。”
末世这个残酷的年代,一点小病都能要人命,不论是异能者还是普通人,活的越糙越能活下来,而精贵的那一类人只能向命运屈服。李解荣靠在门框上,看着书房里蜷缩在椅子上捂着肚子冒冷汗的人,一条腿已经迈了进去,又收回来。18几的大高个堵在门框间,纠结的望着那肩胛骨突出的后背。
“吃点。”面的开水依旧滚热,李解荣小心的将碗递了过去,随着祝南光的动作整碗热水扑在腹部,轻微的灼热几乎没有存在感,忙着在空中接住即将掉落的陶瓷碗,开水就这么浇在皮肤上也不躲开。
“你傻不傻啊,也不知道躲!”祝南光错愕的瞪着眼睛,眉眼暗沉的拽着人往浴室走。面前的人比自己高出半个头,拍着那宽阔的肩膀,“你蹲下来一点,把你衣服脱了。”
祝南光点着脚,小心的将贴着皮肤的衣服扒了下来,拿着花洒往红肿的腹部喷。
李解荣配合的坐在浴缸边缘,不适的后仰着腰,水流顺着腹股沟一路往下没入宽松的灰色运动短裤。腰前的那颗头凑的更近了,干燥的毛发沾上了水划过皮肤,像是毛笔走过,很新奇的感觉,李解荣空出一只手准备挠瘙痒的腹部,啪的一声,手又被拍开了。
“被烫了痒很正常,别挠。”语气还是一如既往的不善,祝南光说完抿着嘴不出声,手指小心的擦过那发软的皮肤,抬眼一路看过那清晰的腹肌和鼓囊囊的胸肌,和那双懵懂的眼睛对视上,声音带着嘶哑,“痛不痛。”
“不,痛。”花洒的水溅到脸上,张口的动作让嘴角汇集的水顺势往下流,又再一次集聚到锁骨窝里,李解荣眨着眼睛,心里默默练习了几遍,又说到,“不痛的。”
“骗子,怎么可能不痛。”祝南光被锁骨聚起来的一小洼水吸引了,起身手指在那水中搅动,低头眼睛扫过厚实的肩,一道白色的疤痕从后脑勺连至颈椎,“这是什么?什么时候伤的。”动作依旧轻柔的从头端反复摸至尾端。
李解荣僵硬了身体,脑子里组织不出一句话,“疤。”
“傻子,我当然知道是疤。”祝南光不管被淋湿的衣服,跨坐在李解荣坚实的大腿上,双手环着肩,头埋颈窝里,手在颈椎的凸起处戳着。身下传来的寒意不比冷水少,头脑冷静下来的祝南光看向瓷砖反射出来的倒影,阴翳的眼睛盯着墙面,他知道怀里的不是人,那又怎么样,反正都是他的,至于其他麻烦,他替李解荣扫除了就好。
淋了几十分钟的冷水,两人从浴室出来,都带着寒气,客厅相对较暖,温热了身子。“我想吃面。”祝南光随手甩下湿透了的衣物,光溜着身子站在地上。
“先穿,别,着凉。”李解荣从卧室里翻出内裤和棉衣棉裤。
“脏。”祝南光嫌弃的扫过那被李解荣拿着的内裤,转身后退几步不愿看。
“刚拆,出来的。”李解荣视线随着那空中摇摆的雄鹰移动,捏着内裤边缘蠢蠢动,“不穿,是流氓!会被,吃了。”
“吃了?”祝南光声音有些尖锐,气血都集中在了脖子和脸上,红的很是好看。雄鹰被那赤衤果的目光看着,气血下移分散,雄鹰变蛟龙,“别看了,看了也不给你吃。”一手扯过内裤就往腿上套。
“嗯,不穿会,把你洗干净,吃了。”李解荣点着头,一脸认真。
祝南光靠在沙发上,侧着头望向厨房忙活的人,其实自己根本不想吃东西,但身体渴望这一份忙碌,渴望李解荣为了自己耗费精力,甚至是生命。
最炽热纯甄的爱是连命都愿意拿出来,祝南光扣着沙发垫子,他有点嫉妒当初李解荣能为了“祝南光”连命都不要了,此时此刻他恨不得把刀子抵在脖子上问他,要命还是要自己。眼神莫测变化,情绪几转,阴狠的表情被压下,强装乖顺却依旧不伦不类。
“吃吧。”李解荣这次把碗放到桌子上,不敢靠近。
“为什么不拿过来。”祝南光瞥过站的远远的人,唇角下垂,眼瞳里是不透光的黑色。
消瘦到让人心疼的脸不断靠近,李解荣后退一步端起桌子上碗,“我怕,你把它,打翻了。”
祝南光停住了脚步,拉了一张凳子坐下,“你喂我,我就不会打翻,来,把碗放下喂我。”
李解荣顿了片刻,确保对方真的不会把碗摔了,才拿着勺子去乘面。
“不会用筷子吗?”祝南光抓住那手腕,嘴角兴奋的上扬,看到对方的点头,笑的更开了。“那我来教你。”
本是小一号的手此时却强制的握住对方的手指,不容置疑的力度插进对方的指缝,一同捏着一双筷子。一碗十分钟能吃完的面,被两人磨蹭了半个多小时才吃干净。
祝南光好心情的抱着李解荣躺在床上,手指若有若无的抚过那道疤,“你现在是我的,不管是死是活都是。”
冰冷的实验室跪着一群人,午时将面前的人踢倒,一向端正的眼镜偏了方向,“我的好外甥,瞒了三个月的异能也是够会忍的,活着的价值没了,就赏他死!把陆随召回来,魄石和祝南光我都要!不论是死是活,把祝南光带回来。至于那李解荣,他不忍心杀,就让另一个杀了。”
“是!”被踹趴在地上的人匍匐的离开,其余的人得了命令几息间也离开了房间。
“复活……就差最后一步了…”午时转动了桌子上的按钮,地板的缝隙扩大,脚下的砖缓慢下沉,透骨的寒气具象化,白雾不断上升,砖块缓缓闭合,只留下空中的雾还没有散去。
“午时,等你醒了,外面的世界就不一样了,再也没有人能伤害我们。”两张完全相同的脸正贴在一起,嘴唇厮磨着,清醒那人的眼里,是执拗的疯狂。
李解荣睁着眼睛看着天花板,“要去找江阳,然后再去陪小小,小小一个人,会害怕的。”眼圈一片通红,苦涩的泪被收敛了回去。怀里睡的安稳的人嘤咛着,李解荣低头轻轻的拍着那人的脊背,“不怕,我在。”他的计划里没有祝南光,但不妨碍现在给出一些可有可无的温柔。
祝南光很享受手把手教李解荣生活的样子,两人面对面刷牙,让对方拿着毛巾帮忙擦脸,晚上再重新躺在一张床上,他偷窃了这间房子,也一并继承了他们的幸福。这几天收拾了屋子,尸体和血渍都被清理了,原主人的痕迹一点点被抹去。
“明天我去给你找外套好不好,这件毛衣一点都不好。”祝南光扯着李解荣的毛衣高领,怎么看怎么不顺眼。
“我,不冷,这件,好看。”李解荣按捺住对方不安分的手,撩起一旁的被子盖了上去。
祝南光扒着李解荣的嘴覆了上去,这是这几日最常做的事,时时刻刻就会贴过来。李解荣有些苦恼,但总归不痛不痒,每次亲完对方脾气就会好很多,也就随他去了。
“你在家等我,我去外面找过冬的衣服和食物。”祝南光只穿了一件薄外套,干瘦的手臂环绕着搭在李解荣的肩上,亲昵的蹭着对方的鼻子。
“嗯,在家,等你。”李解荣配合的弯下腰,熟练的承受着对方的拥吻。
“阿荣,咱们赶紧逃,这个变态好可怕,之前还把你锁在家里,还掐你,真的是坏蛋。”1099愤怒的看着祝南光离开的背影,催着人离开。
李解荣低头看着被扣的整齐的大衣纽扣,小声的反驳道:“其实也,不坏。”
901室的门再一次被关上,楼梯里传来的脚步声渐渐远去,咖色大衣的残影在楼道闪过。
“这间,做好准备,要开门了。”十几个人围着那道门,为首的耳朵贴着金属门仔细听里面的动静,锁咔哒一声开了,呈三角形冲进了房间。
“走了?”几人依旧不敢松懈,手心积聚着异能。
“水还是温的,应该刚走没有。”分散成四波人,在房间里翻找。
“陆随他们人呢?”向伟杰将客厅的杂物横扫一地,坐上了桌子,单脚翘在板凳上。
“还在赶过来。”
“这里没人,派五个在这等,陆随到了让他们上房间来,其余去楼下,和小区周围埋伏的汇合。”向伟杰带着一伙人从阳台下跳,迅速影入小区。
凛冽的风穿透世间万物,从外层开始渗透一层层冰冻。祝南光关上了车门,步履稳健的拾级而上,看着地上零乱的脚印,抱着羽绒服的手收紧,小心的将衣服叠好放进背包,黑耀色的气流缠绕全身,瞬移至房门,“杂碎…也敢来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