子弹擦着车身而过锃出红艳的火光，修长的手把着方向盘，复泉青上扶了有些脱落的眼镜，观察着后视镜的状况“我要加速了，把人看稳了。”猛踩油门，向右滑行错过前方的车辆 。

膝盖抵住前面的椅背，岩生抬眼示意，手中的动作依旧不停，拿出匕首割下内搭的一块布条扎紧对方的大腿，“先去医院。”

“不用你说”后面的老鼠很是难缠，幸亏到了市区，对方也只是追击没有继续开枪，复泉青微皱着眉头，凝视着内后视镜里抱着李解荣的那双手。

岩生抬着下三白眼，两人透过幽暗的镜子对视，几秒后撤回目光，从口袋摸出手机，电话铃响了一会儿就被接通了“于成，直接回去，有人来接我了。”

老远就听到枪声，于成不放心的追问“老大你那没事吧，要不要帮忙。”

“没事，今晚请兄弟们吃顿饭，犒劳一下，账单结束报给我。”

还没有细问，电话就被挂断，老大说没事那肯定没事，于成开心的招呼着兄弟们离开。

路越开越荒凉，建筑逐渐稀少，岩生半抱起怀里的人，拿枪抵着驾驶座上的人“开哪去呢！去医院听到没有。”

后脑勺的头发被枪口压向头皮，复泉青不照镜子都知道现在头发有多么不雅观，搭在方向盘上的手指下意识的敲打着“别拿枪压住我头发。”见对方依旧固执的举着枪，复泉青自力更生的放松了安全带，向前移动。“你的脑子能在10分钟之内编好为什么受了枪伤吗？警察可不等你脑子转过弯。”

岩生眼神锐利的看着面前淡然的男人，明白了枪对对方构不成威胁或者说对方根本不怕，挪开了枪口，岩生学历确实不高，吵不过对方，但气死对方绰绰有余“什么？刚刚没听清，你再说一遍。”

车内瞬间陷入死寂，岩生握着李解荣纤弱的手臂，探着那皮下微弱跳动脉搏，对着手机计时器“1，2…30，31”

“冷…”李解荣将头凑近身旁的热源，汗涔涔的手指无力的揪着胸前的衣服，力气比新出生的幼猫还要小。

岩生脱下皮衣罩住怀里的人，脑海里还回放刚刚那一幕，心心念念的人找到了，却全身血渍无助的站在楼上，最后如陨落的蝴蝶坠入尘土，他不敢想象如果自己没有停下来，如果自己动作快了一步先进了二楼，他还能…活下来吗…

怀里的人越来越冰冷，连那因疼痛而发出的嘤咛声都没法听到，岩生弯下腰，额头贴着已经难以跳动心脏，夺眶而出的眼泪淹没了眼底的恐惧“再坚持一会儿好吗？求求你，再坚持一会儿！李解荣！你不是说让我回来吗，我回来了，我还做你的小弟…”

攥着胸前衬衣的手垂落，可明明刚刚还说冷，怎么一会儿就没了生息。岩生跪在狭小的座椅间一遍又一遍的祈求。

复泉发频繁的抬头看着内视镜，指间颤抖，无劳的用力踩着已经踩到底的油门，暴躁的转头怒吼着“脑死亡才是死，按压心脏做心肺复苏啊！”，眼镜被甩了出去跌落在后座，同样被眼泪充盈的眼睛让视线相对变得清楚。

反应过来的岩生蜷曲着身体，按压着座位上人的胸膛，掌下的胸骨硌着手，每一次下按李解荣的胸膛都随之凹陷，骨头断裂的声音让岩生的手发软，无助迷茫的停下来力道。

时刻关注着后面情况的复泉青，听到声音，心里一咯噔，但依旧抬高了音量“接着按！”

第二声骨头断裂的声音，第三声，复泉青太阳穴旁边的青筋搏动着，头发黏在额间，汗液浸湿了整个背部，声线颤抖“你别停…马上到了。”

岩生的视线模糊，脑子混乱一片，只有手掌机械的一次次下压回弹。

李解荣飘在虚空中望着这一幕出神，心像是被人扭着又痛又没法挣扎开，红了眼眶嗓音哽咽“1099，“我”是死了吗，还有机会回去吗。”

“还没死，到时候系统会把你塞回去的，加上副作用醒来只会更痛。”1099担忧的看着对方“要提前离开吗？”

李解荣低头看着自己残破的身体“把我塞回去吧。”

座椅上的人突然呛咳，岩生脸上的肌肉兴奋的颤抖，手背贴向鼻腔，湿润的潮气打在皮肤上“活着！还活着！”

复泉青平稳的开完最后一段路停了下来，已经在门口等了许久的医护人员立刻围了上去，岩生跨出车门跟了上去，手脚冰冷发麻，脱力的跌绊在地上，一向板正的肩膀也垮了下来，顶着傻笑看着在病床上被推走的李解荣。

病危通知书已经下了三次，抢救室上红灯长亮，复泉青和岩生眼睛干涩的发红，但谁也没有移开视线。

“那个人是谁？”复泉青站在门口，三次的病危通知书都是他签的，从来没有觉得自己名字这么难写。

岩生蹲在门口的墙壁旁，扭着头全神贯注的凝视着紧闭的大门“斯维的老板，张范。”

“确定吗？”复泉青拿起手机，没有等对方的回复拨通了电话“对，一个不留……很难搞吗？让他们存在这么久，不是你们的失责吗！还是说你在包庇，又或者让上京的家父给你打一通电话会更方便？”

没有耐心听着对方相互推卸责任，将没挂断手机随意的抛在椅子上，复泉青胡乱的抓着散乱的头发，从前只想脱离那被别人羡慕的身份，想脱离那个人，但今天的现实狠狠给了自己一巴掌，还得借着对方面子来找别人帮忙。

复泉青静默的眼睛异常冰冷的望着已经没了声响的手机，面容疲惫的挂断电话“没有实质的证据，很难将对方置于死地。”

“张范，张总…”岩生脑子里闪过两张脸和对应的名字，拿出手机翻开对方的联系方式，手指上下滑动屏幕“你去帮我查查这个人和张范什么关系。”将手机递到了复泉青面前。

复泉青拍下了照片，一刻不停的发了出去“你对这个人了解多少。”

“他私运枪械。”

复泉青若有所指的看着那人的皮衣，挑眉等着对方接着说。

“我这次帮忙运。”知道周围都是对方的人，岩生毫不避讳的将衣服里的枪拿了出来，放到地面上“听说是上京的货，压不住了才往外运。”

复泉青也是从小练枪，骨节分明如白玉的手握着黝黑的枪身，一摸就知道这把改装过，比常规的重许多“货在哪？”

岩生点到为止“先看看你的诚意和实力，有具体方案了再说。”

复泉青也不强求，放下枪靠在墙壁上，视线转回冰冷的大门。

手术持续了很久，5个小时后深绿色的手术床推了出来，两人立马上前。医生脸颊两侧被口罩压出红痕，面前矮小微胖的身躯如同定海神针稳定了两人的情绪“谁是家属，家属过来一下。”站在后方的复泉青走了过去。

“暂时脱离危险，但这一个星期还要小心观察，晚上一定要有人陪床，出了问题赶紧按呼叫铃。”

眼底的青黑色格外明显，复泉青记下注意事项“大概什么时候能醒？”

“明天还是后天都说不准，先看着吧。”医生不放心的又交代了几句“这两天格外重要，随时注意着。”

等复泉青回到病房，岩生已经将东西都收拾完了“今晚我守着，你先回去吧。”

岩生默不作声的拿着棉签，濡湿那缺水干燥的起皮的唇瓣。

复泉青一个头两个大“你身上脏兮兮的，到时候他刚缝合的伤口感染了怎么办！”

岩生看不得李解荣被欺负，看不得他受伤，更别说他现在就这么毫无生气的躺在病床上，而自己却要离开。手忙脚乱忙活着，声线颤抖“我可以先回去洗个澡，很快的。”意识到自己的手并不干净，岩生将手贴在身体两侧，视线钉在床上小步的后挪。

“嗯”复泉青接过对方手里的活“来的时候帮我带份楼下的粥。”胃病不适宜的发作，手肘按压着腹部半弯着腰。

关门声后是无限的寂静，生命检测仪和设备不停的作响，复泉青下意识的扶眼镜保持冷静，手指却落空：算了…

约莫过了半个小时，一身水汽的岩生将粥放在了床旁的餐桌上，坐到了复泉青的对面“你去吃吧，我守着。”

复泉青看着对方还滴水的板寸，薄唇张合着又重归冷淡的弧度，起身看着餐桌上的两碗白粥和包子，以及旁边赫然放着的奥美拉?和阿托品，就这温热的白粥，将苦涩的药物吞下。

李解荣醒来是在第三天的清晨，刚一睁眼两张大脸就占满视线，长的再帅凑近都会畸变，心电图机发出尖锐的爆鸣声，复泉青和岩生被涌进来的医生护士挤到后面。问了一系列情况，才陆续离开。

主治医生出了病房的大门，擦着不存在的眼泪，小护士也喜极而泣“太好了，睡美人终于醒了，看来您也是很感性的人…”

“不，我为自己高兴！三天了！天天一坐在办公室那个寸头就蹲点守着问怎么还不醒，这三天我放屁都不敢放啊，就怕他突然进来。”医生迈着轻快的步子，屁股宰白大褂一下一扭一扭。

小护士僵住了表情，看着医生走远。刚休假完的护士不明所以的问着同事“谁是睡美人啊。”

口罩都遮不住小护士神采飞扬的表情，拉着人往僻静的地方走“就病房里刚醒那个，现在儿科的小朋友都知道全科vip病房有个睡美人，旁边有一个骑士和王子守着。我猜不过今天，睡美人被吻醒的故事就要被楼下18病区的小朋友知道喽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