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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33章 玉蝉花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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阿婵第一次见到山神时,穿着一身白色的纱裙,她一口气跑上阴山村的村头,放下身后的背篓,像猴子一般爬上那棵光滑的大榕树。

阿婵扶着榕树粗壮的树干站起身,深吸一口气,双手比作喇叭状大喊:“啊——”

少女的声音高亢嘹亮,震醒了山林间的鸟雀,扑棱着翅膀飞远。

山谷间回荡着阿婵的叫喊,树下,山神揉着睡眼惺忪的眸子,神魂自榕树的树干化形而出。

山神有些不满地皱着眉,叉着腰:“喂,小丫头,你把我吵醒了。”

阿婵坐在树上,嘻嘻一笑,冲山神扮个鬼脸:“公子有本事,爬树来抓我呀。”

山神一副儒生打扮,阿婵笃定他不会爬树。

谁知下一刻,山神一闪身,已至榕树顶,居高临下盯着阿婵:“这是我休憩的地方,小丫头,先来后到懂不懂?”

琉璃原本打算说,这榕树上百年前就写了我的名字,转念一想,怕吓到眼前的小丫头,便把后半句话咽回去。

岂料小丫头理直气壮地回怼:“你胡说,我阿妈说了,我未来是要嫁给此地山神的,休要说一棵榕树,这整座山都是我的。”

琉璃好气又好笑,上下打量着眼前乳臭未干的小丫头,鼻孔里哼气:“我才不要娶你。”

阿婵瞪大了眼睛:“你就是山神?”

琉璃换上山神冠冕,一本正经看向阿婵:“怎么,换了身衣服罢了,就认不得我了?”

琉璃欺身至阿婵身边,弹了弹阿婵的额头:“说起来,我还救过你的命呢。”

阿婵记起来了,去年夏至,她贪玩跌进阴山的溪水中,确有一股温柔的水流将她托举上岸。

村里的老人都说,是山神救了阿婵,阿婵得懂知恩图报,未来要嫁给山神做妻子。

阿婵如今不过垂髫年纪,梳着两个羊角辫,有些嫌弃地别过头去:“我也不想嫁你,等我长大,你都老了。”

琉璃忍俊不禁,凑近阿婵眼前:“山神是不会老的,如今你十岁,我是这副模样;往后你五十岁,我仍是这副模样。”

阿婵忽然抬头:“活了几百岁的老妖怪,略略略……”

阿婵抱着榕树的树干,“哧溜”一声滑下去,落地无声,背起背篓,很快便跑远了。

阿婵跑远的背影,莫名让琉璃联想起自己养过的一只白兔。

三瓣嘴,总是捧着一缕草窸窸窣窣啃,若是谁要摸摸它,必定被狠狠反咬一口。

巧的是,那白兔也极喜欢栖息在这棵榕树下庇荫,那时候琉璃的愿力还不足以庇护整座阴山,可他却甘愿分出一部分愿力,助榕树生长。

琉璃想,他有点喜欢那只对万事万物都怀着警惕之心的白兔。

那白兔有一双湿漉漉的眼睛,偶尔心情好了,会来拱琉璃的衣摆,钻进琉璃的袖子里睡觉。

琉璃又想,方才那小丫头的眼睛,倒是和那白兔有些像。

第二天,同样的时辰,阿婵又来了。

背篓里是满满一筐沾着晨露的打猪草,阿婵爬上同样的高处,却没有大喊大叫。

阿婵冲底下喊:“喂,山神,你听不听曲儿?”

琉璃从影影绰绰的树丛间走出,草木自动为他开道。

阿婵在树上跳舞,肢体舒展,嘴里哼着柔媚的民谣,似乎心情极好。

琉璃捧起手心里的玉蝉花,在树下道:“阴山的玉蝉花开了。”

阿婵等着他的下文:“然后呢?”

琉璃想说,玉蝉花和你很是相衬,别一朵在鬓间吧,又觉得这话由他说出口太过唐突。

于是琉璃随手指着一旁的榕树:“榕树伯伯说,要把这朵花送给你。”

阿婵打树枝上跳下来,轻盈落地,从琉璃手中接过那朵玉蝉花。

日头正烈,鸣蝉不知疲倦地在树上叫着,阿婵的动作忽然顿住,盯着琉璃那双透明的眼睛:“喂,你给我起个名字吧。”

琉璃有些无奈道:“你父母平时如何唤你?”

阿婵摇摇头:“阿妈说,嫁给山神的女孩是没有名字的,除非山神愿意给她命名。”

阿婵眨巴着一双眼睛,好奇地盯着琉璃:“你活了那么久,阴山村从前有没有女孩嫁给你?”

琉璃摇摇头:“或许有吧,不过我沉睡了百年,从未有人唤醒过我,你只是……运气好。”

琉璃将玉蝉花别在阿婵鬓间,慢慢蹲下来,与阿婵平视:“向山神祈愿,总是要付出什么作为交换的。”

岂料阿婵一点也不怕:“我穷得叮当响,山神看上什么,只管拿去好了。”

琉璃没什么缺的,身为山神,他不曾彻底拥有过什么东西,也自然谈不上失去。

琉璃转了转眼睛道:“不如,你把方才那首曲子唱完吧。”

阿婵把玉蝉花小心翼翼收好,眯了眯眼睛:“这么简单?”

琉璃点点头:“就这么简单。”

阿婵牵起琉璃的手,肆意向山顶跑去。

阿婵开始歌唱,稚嫩的嗓音和着奔跑带来的轻轻喘息,明明该是一首悲伤的曲子,却被阿婵唱得如此热烈。

琉璃的心空了半拍,也是在此时,歌声戛然而止。

琉璃抬头去看牵着他手的姑娘,只听阿婵道:“结束了。”

阿婵回过头道:“这首曲子,只有半阙。”

阿婵歪了歪脑袋:“所以我唱完了,山神该信守承诺了吧。”

琉璃垂眸沉思一会:“不如就叫你阿蝉吧。”

“阿蝉?”女孩皱着眉头,颇有些不赞同:“夏蝉春生秋死,寿命如此短暂,实在不是个好名字。”

顿了顿,阿婵建议道:“不如就叫阿婵吧,‘千里共婵娟’的‘婵’,取个好意头。”

琉璃点头:“你的名字,自然是都听你的。”

阴山从来很大、很空寂,此刻却又显得很小,小到只装得下彼此。

阿婵从此爱上了往山上跑,这天琉璃学着书上,在给她做一架风车。

阿婵忽然发问:“你一直这么孤单吗?”

琉璃手下的动作一顿:“倒也不是,上一次入梦前,我曾养过一只白兔。”

琉璃对着风车轻轻吹气,风车借了力,迅速旋转起来。

阿婵捧着这小玩意爱不释手,却听到琉璃继续道:“山神若是经历大喜大悲,便会作茧入梦。”

这是上苍对山神的诅咒,他们被冠上“神”的称谓,便不能再生情欲,再历悲喜。

上一次,是琉璃触犯了禁忌:他为那只白兔落了泪。

阿婵直觉琉璃还有未尽之言,于是问道:“那只白兔去哪里了?我怎么没见过?”

“它死了,”只听琉璃轻描淡写道:“它原是山下屠户给自家孩子养的宠物,那年山下闹饥荒,屠户便想要宰了它,给孩子煮兔肉汤喝。”

“屠户的第一刀砍歪了,砍在它腿上,它拼命挣扎着逃上了阴山,它知道的,我能护住它。”

“我将愿力分给它疗伤,然后在它伤愈后的一个夜晚,它偷偷下山,自愿成为屠户家的食物。”

琉璃的声音听起来有些颤抖:“那时候我才知道,它上山不是为了保命,而是为了和我告别。”

“它要报屠户的养育之恩,它从一开始就想好了自己的结局。”

阿婵抱紧琉璃,轻拍他的肩膀安慰道:“那小兔子走得没有遗憾,算起来也是一桩幸事。”

琉璃透明的眼睛盯着阿婵身后的连绵群山,轻声道:“阿婵,不要离开我,好不好?”

风车脱手落在地上,阿婵听到山神在自己耳边立下的誓言:“吾以群山为誓,迎娶阿婵为妻,吾与阿婵从此共享无尽寿元。”

身后的玉蝉花不知何时开出一朵一朵雪白的花,花瓣落在琉璃眼睑上,冰凉不带温度。

花开花落只是一瞬,人的一生何其短暂,有幸相逢。

琉璃望着身后阴山的一草一木,生灵们已经告知了他阿婵的死讯。

身后,原本苍翠欲滴的榕树瞬间枯萎,琉璃眉眼间浮现戾气:“你们走吧,这是阴山的家务事,与诸位无关。”

左今也与傅从雪对视一眼,率先开口:“敢问山神,羡鱼姑娘是这阴山村的村民吗?”

琉璃微微蹙眉:“不是,我受一位故人所托,将她庇佑在阴山。”

左今也再度开口:“那位故人可叫做槐?”

琉璃骤然转身:“你如何知道?不错,确实是阿槐拜托我照顾她的。”

“那羡鱼姑娘似乎与诡道勾结,我们也正好有事要问她,不如与山神同行。”

琉璃点头应允:“太极生两仪,两仪生阴阳,阴山分太极,我须得先行一步,诸位只记得,莫要走到阴面。”

琉璃抬手一拂:“这阴阳眼可维持两个时辰,足够你们赶路。”

林间出现几条明明暗暗的路,只听琉璃道:“这些路,不是寻常的路,而是门,一道门,对应人生十年,诸位切记,不要逗留,速速离开。”

傅从雪正欲和左今也踏入同一道门,却被琉璃拦下:“阁下须得过了自己的门,才能去别的门里寻人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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