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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7章 献礼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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华光殿内已然开席。

荀皇后坐在上首胡床上,言笑晏晏地和一众赴宴的女眷说笑。

她今天穿了一身遍地织金的绯红襦裙,浓密的长发高高绾起,以金凤白玉笄固定。两侧额角上方各簪一枚金蝶振翅步摇,顺着双颊垂下两片莹亮的珠珰,映得她白皙的面庞愈发细腻无瑕。无论怎么动作,垂珠都不曾摇晃一下,端的是雍容华贵,端庄娴雅。

女客们一人一食案,分排跪坐于大殿两侧。

靠近荀皇后而坐的,都是宗亲命妇,地位极尊贵,越往下,家世身份越不显。然无论身份高低,每个人脸上都捧着同样热络的笑,竞相给荀皇后献礼,场面和谐又热闹。

沈盈缺不欲惹人注目,除履上阶后,便跟着接引的宫人,一声不吭地从众人背后绕过,到自己的席次落座。

约莫过了一水刻,萧意卿也入内,若无其事地上前和荀皇后见礼,寒暄完几句,又径直离开,到前头的竹林堂招待男客。

从始至终,他的目光都只落在荀皇后身上,没看过沈盈缺一眼,仿佛根本不认识。

众女眷不由窃窃私语。

荀皇后也微微皱起眉。

沈盈缺却浑不在意,犹自吃酒夹菜,当他是空气。

一个陌路人罢了,很快就要反目成仇,她又何必去关心他的喜怒?倒不如把精力都节省下来,用在更要紧的事上,譬如筵上那两个坐得比一众亲王王妃还要离荀皇后更近的人——

一个头梳珠玉宝髻,身着雪青色七破花间裙,分妆间浅靥,绕脸傅斜红,荏弱而柔美。

正是沈盈缺的堂妹,沈令宜。

另一个则穿了一身簇新的宝蓝色卷云纹夏衣,头发梳成利落小髻,两鬓落着点点霜白。整个人颇富态,笑起来,一双细眼几乎被褶皱淹没。

乃是她们的祖母,沈家现如今的话事人,胡氏。

论血缘,沈盈缺和胡氏其实并无关系。

沈盈缺的嫡亲祖母姓崔,出自清河崔氏,和她祖父总角相识,青梅竹马,及笄后便顺理成章地结为夫妻,次年便怀上一子,羡煞旁人。

岂料好景不长,就在她祖父奉旨去西南巡视之时,已有八个月身孕的崔氏,不慎在家中跌倒,致使早产。虽说孩子平安生了下来,可她本人却因大出血撒手人寰。

祖父日夜兼程地往回赶,也只赶上她入殓,一口老血当即喷在祠堂台阶上,生生染红一整块石阶。

便是如今,族中子弟去祠堂祭拜,仍能看见那抹藏在苔痕间的深刻暗红。

胡氏便是这个时候冒的头。

没人知道,她是如何俘获祖父那颗破碎的心。也没人清楚,她是怎么说服祖父,让她这个毫无身份背景的远房表妹,做了填房。

只知二人自成婚那晚起,便一直分房而居,却是不到十个月,就诞下一子。待祖父追随祖母辞世,她便以长房常年驻边、不理家事为由,携自己的儿子沈懋,坐上沈氏家主之位。

此事于礼不合。

父亲自然知道。

只是当时,他一门心思都在北伐大业上,对这等小家琐事根本不关心。母亲就更是没兴趣搭理。是以后来,即便大家都知道这样行事不妥,还是稀里糊涂地由她去。

一由,还就是二十年。

以至于现在,沈懋都已作古,胡氏仍占着家主的位子作威作福。

沈盈缺自小生长在边关,甚少回京,和这位名义上的祖母并没见过几面,也不清楚长辈们的过往,只记得为数不多的几次进京探亲,胡氏都会给她准备许多好吃的,全是她爱吃的,她很是欢喜,对胡氏的印象自然也不错。

后来家逢骤变,她被接回建康。骤然要面对一个全新的世界,她哪儿哪儿都不适应,闹了不少笑话。

也是胡氏带着她一点点熟悉这里的人和事,她才能顺利走出最开始的迷惘。

对胡氏也就更加感激。

胡氏有什么要求,她都全盘满足,从不问缘故。自己做不到,就去求别人,得罪人也在所不惜。即便进宫当了郡主,也不忘提携胡氏的两个孙辈。

那时候,她是真心以为,胡氏就是她的至亲。

而亲人,是永远不会背叛亲人的。

直到后来,谋逆案发,胡氏不仅没有像个祖母那样庇护他们姊弟,还主动站出来,将她和阿弟,乃至他们父母,都从沈家族谱上除名,甚至连坐实她阿弟通敌的密信,也是胡氏专门请人模仿笔迹写出来的,她才终于明白,亲人翻起脸来,才是真真不留情面。

也只有他们才知道,刀往哪里捅,能让你最痛。

往事会过去,但终究不会如烟。

她虽还没办法立刻就让这对祖孙尝到报应,但想让她再像前世那样,被她们耍得团团转,也是万万不可能。

若没记错,前世这场生辰宴,沈家受邀过来赴宴的,只有沈令宜一人,眼下不仅多了胡氏,连座位也比前世更加靠前……

似是为了回应沈盈缺的猜测,荀皇后朝胡氏递了个眼神。

胡氏拄着鹤头楠木杖,从枰座上站起,笑吟吟对大家道:“今儿是皇后娘娘大喜之日,老身虽不及各位夫人、女公子有才,但也想尽一份绵薄之力,给娘娘的生辰添点喜气,于是用了点巧思,命人做了个小玩意儿,特特带来进献。”

荀皇后好奇地:“哦?是何物?快呈上来给本宫瞧瞧。”

几个内侍便合力抬着一个三尺见方的硕大瓷缸入内。

沈盈缺抬眸去瞧。

原是一座与真人等高的假山流水盆景摆件,里头木石为山,玉水为泽,袅袅轻烟自暗孔中缥缈而出,于山水间勾勒出云流龙行的浅痕,俨然仙家景致。

云雾深处还簇拥着一座悬天花苑,门前立碑,上书:阆风。苑中建有九层玉楼,左绕瑶池,右环翠水,后方盛开着一片嫣红的桃林,楼前开阔处则和眼下的华光殿一样,正大摆筵席。

只不过赴宴的不再是俗世凡人,而是一群腾云驾雾的神仙,个个裾带飘卷,仪容风流。侍女们手托金盘,自桃林中翩跹而出,奉上仙果,引得众神纷纷赞叹。

席位正上方一位主神姝丽,则盘坐于七彩祥云之上,唇瓣微弯,目不斜视。论做工,她显然是这里头最精致的。头顶一圈圆形宝光皆由玉石镶嵌,通肩大衣线条亦是流畅飘逸,如水纹堆叠,仿佛下一刻便会乘风飞起。

有眼尖的立马惊呼出声:“是西王母蟠桃宴!”

众人随之顿悟。

南朝道教之风盛行,上至王公贵族,下至寒门书生,都以坐而论道、谈玄登仙为江左风流。荀家更是世代笃信天师教,族中子弟名字里常带有的“之”字,便是其追求道门的象征。

譬如荀皇后的父亲“荀慎之”,兄长“荀勉之”。

荀皇后自己也是天师教的信徒之一,和教首了尘子关系匪浅。那困扰她多年的头疾,就是靠这位半仙炼制的丹药,才压制下来。

而道门学说中,西王母乃众女仙之首,掌管三界十方所有得道登仙的女子,诚如人间母仪天下的皇后,也便是荀皇后本人。而蟠桃宴又暗合了今日这场生辰宴,蟠桃本身更是长生不老的法宝。以此宴入假山水做生辰贺礼,既投了荀皇后所好,又应时应景,寓意非凡,再合适不过。

退一万步说,即便没有这些特殊含义,这座假山水本身就已经是一件做工精良的摆件,拿来送礼,绰绰有余。

没有辱没那句“用了点巧思”。

荀皇后喜不自胜,当场赏了胡氏好些金饼。

其余宾客也是赞不绝口。

胡氏满面春风,口中却道:“哪里就那么好了?不过一件笨重蠢物,送给娘娘打发时间。我一老婆子,也想不出什么妙招,还是家里这个不成器的孙女给出的主意。里头所用材料,也都是她精心搭配出来的香料木,说这样更有韵味。也不知配得好不好,娘娘莫要取笑才是。”

荀皇后听完更加惊喜,闭眼仔细一嗅,果然芬芳沁脾,叫人心旷神怡,直夸沈令宜有心。

众人效仿品鉴,奉承声此起彼伏。

沈令宜含羞垂眸,怯生生道:“雕虫小技,何足挂齿,让各位见笑。”

周围奉承声更大。

却这时,人群中响起一道尖刻的嗓音,语气颇为挑衅:“自古香药不分家,要论这辨香识药的本事,百草堂的前任宗主月夫人若说第二,可没人敢称第一。传说她那鼻子已练得比灵犬还精,只消轻轻一闻,哪怕百余种香料混杂在一处,她也能分毫不差地辨别出来。晏清郡主家学渊源,想是青出于蓝,不如就来说一说,这座假山水里头,都分别用了哪些香料木吧。”

殿内顿时安静下来,所有目光都齐刷刷排射过来,密密麻麻,犹如漫天箭雨。

秋姜和白露不约而同握紧了手。

沈盈缺位于风暴中心,却是一派淡然,不仅不躲闪,还抬起一双清明的眼,径直望向对面挑事之人。

只见那人二十岁出头的年纪,面若满月,身形窈窕,姿容不逊沈令宜。只是看人时,双眼总习惯性地高抬微眯,带起几分倨傲之气,显得不甚好相与。此刻看着沈盈缺,更是目光着火。

正是秋贵妃的内姪,宣城县主,秋雯君。

世人皆知,大乾豪族中地位最高的一档姓氏,当属“荀”“颂”二姓。十三年前,颂相公领着颂氏阖族退出朝堂,荀姓便一家独大。唯一能勉强与其一争锋芒的,就只有荥阳秋氏。

也便是秋贵妃的“秋”。

众所周知,天禧帝的后宫,一半由荀皇后说了算,另一半则是这位贵妃娘娘的天下。

而她诞下的皇子吴兴王,更是如今公认的、争夺储位的强劲人选,和萧意卿势同水火。

朝堂上也因此分出两派,一派以荀家为首,扶保太子;另一派则为秋家马首是瞻,日日巴望着能抓到萧意卿的错处,好废了他,拥立吴兴王上位。

沈盈缺从前养在荀皇后膝下,又是内定的太子妃,立场自然属于“荀派”,和“秋派”的秋雯君可谓针尖对麦芒,每次见面不吵出满天星斗不算完。这会子又碰上,秋雯君会当众向她发难,也不足为奇。

她只是没想到,荀皇后一向视秋贵妃为眼中钉,生辰宴都不给她下帖,竟会容许她侄女过来胡作非为。

果然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啊……

沈盈缺摇头失笑。

秋雯君以为她是在笑话自己,当下越发着恼,甩开自家胞姊在食案底下不停拽她衣袖的手,拍案哼道:“晏清郡主为何不说话?难不成连令堂都嫌你粗蠢,不愿传授你看家本事,以至于你连一样香料木也辨认不出?”

沈盈缺挑眉。

阿母的确不曾教过她辨香识药之术,倒也不是因为她笨,单纯就是没时间。

落凤城地处边境,每天冲突不断,伤员也是只增不减,阿母日日忙得脚不沾地,连饭都顾不上吃,哪有闲暇教她这些?

阿母对此也颇为愧疚,嘴里总是念叨,等以后战事消弭,定要好好陪她,把一身的本事通通传授给她,让她也能救死扶伤,她还期待了好久。

只是当时谁也想不到,她们原来是等不到这个“以后”的……

后来进了皇宫,荀皇后有意将她养歪,更加不会教她这些,她也便一直蹉跎下去。

可一个要做太子妃的人,且生母还是名动天下的药石大家,若是连这点寻常闺秀都能评说一二的香料木都辨别不出,岂不叫人笑掉大牙?

到时别说她,连百草堂的名誉也会跟着受损。

秋雯君拿这事为难她,也算切中要害,不愧是跟她别了多年苗头的老对手啊……

但可惜,这回要让她失望了。

前世六年太子妃,一年皇后,纵使起初什么也不会,她也早就在无尽的明嘲暗讽中,将自己磨炼成一个标准的高门贵妇,诗赋、茶道、调香、插花,甚至清谈,她都信手拈来。

早在假山水抬进门的那一刻,她就已经辨出里头所用的木料不一般。这么长时间过去,莫说认出是什么香,她都能准确地报出这些香料木分别都用在什么地方。

用这个为难她……

沈盈缺忍不住想笑,觑着对面还跟三岁孩童一样争斤论两的幼稚鬼,忽然起了玩心,故意板起脸,摆出一副十分为难却又咬牙不肯服输的倔强模样,死死盯住那座假山水,半天说不出一句话。

殿内果然起了一阵议论声。

荀皇后哂笑,胡氏摇头,沈令宜仍旧垂首做含羞状,嘴角却勾着几分讥诮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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