后院的鸡刚叫,周小乐就醒了。
他起身去洗脸,回来随手把头发扎起来,余光扫到许关送的浪花簪子,手一顿,他不会绑发髻,昨日那发髻还是周初夏帮忙扎的。
此时看到缠绕的浪花,周小乐鬼使神差地把刚扎好的头发解开,回忆着昨日周初夏说的步骤,抓,拧,缠,绑,用力!
松手,发髻散开了花,摇摇头直接就给散开了。
簪子想用都用不上。
周小乐对自己这个手艺着实无语,咂咂嘴,果断选择放弃。
夏日的清晨,河上飘着白雾,河边的柳树被薄雾环绕,柳条随风起舞。
周小乐蹲在路边,撑着脸颊,半睁着眼看柳条飘起又落下,竟寻得几分闲适,这是在现代不曾有过的惬意。
柳条左晃晃右摇摇,周小乐眼睛跟着左转右转,差点睡个回笼觉。
此时周初夏背着背篓从雾气中穿出来,顶上一个圆圆的发髻 ,倒像个要去采药的小仙童。
周小乐说:“夏哥儿你慢点。”
“乐,乐哥儿你,你你没等多久吧?”周初夏跑得满头汗,停下来喘几口气,从怀里掏出两个饼,“我阿娘非要让我把饼子带上,呐,给你一个,还有一个阿娘说给许关哥,韭菜馅儿的,可好吃。”
“三娘婶婶的饼子就没有不好吃的时候。”周小乐接过两个饼子,往怀里揣一个,嘴里叼一个,跟着周初夏往马前坡走去。
周小乐认识许关这么久,亲都订了,却从未来过许关的宅子。
许关的宅子处在东面最深处,其他人家都喜欢家家户户挨着建,只有许关的宅子仅跟河流相伴。
宅子前院满是杂草,仅理出一条小路供人行走,杂草不高,看着倒像是特意留出来的别致。
而周初夏虽说是村子里土生土长的人,但他跟许关之前没有交集,见着许关的宅子也不过是远远好奇地看一眼,这还是第一次来。
远远的就看到马匹在前院的草地上吃草,后面的板车还没上套,院门开着,却不见许关。
等走近才发现那马儿没有拴绳,正在有一搭没一搭地吃着草。
院门开着,但门后砌有照壁,将内里一切都遮得严严实实,周小乐没看到许关在哪,他过去拍了拍门,喊道:“许关,在家吗?”
“在,稍等,”院子里传来许关的声音,随后人也匆忙走来,他小幅度地露出一个笑:“进来吧。”
跟着许关绕过照壁,入眼是一个大院子,左边放着一个木桩,显然是练功用的,右边有一石桌石椅,除此之外再无他物,这显得院子极为空旷。
周初夏说:“许关哥,你这院子也太大了!”
“之前养过一些花草……”许关顿了一下,露出个惭愧的笑容:“照料不善,就都给搬走了,所以才显得空旷。”
“花草得精细打理,确实要费些功夫。”
周小乐从前也养过几个盆栽,仙人掌死于水多,多肉死于水多,就连金钱树也死于水多,说好的遇水则发呢?太不可信了!
从此周小乐杜绝一切植物盆栽。
许关对此也甚是赞同。
“对了,”周小乐从怀里掏出饼子:“三娘婶婶做的饼子,韭菜馅儿的,你试试。”
许关有些意外,接过饼子,跟周初夏道了谢,说完咬一口,周小乐一直把饼子放在怀里揣着,此时吃还热乎着,口感良好,这让平时吃多了干巴米饼的许关甚是喜欢。
许关吃东西有一股斯文劲儿,周小乐看他慢条斯理地吃着也不催,等许关吃得差不多才开口说:“我跟夏哥儿去摘野菜,等忙好了再过来找你。”
“嗯?”许关以为周小乐过来是叫他一块儿去,但看周小乐的意思却像是为了给他送饼子才来这一趟。
“摘野菜不需要这么多人,我怕摘完菜再给你送饼子都凉了,就先给你送过来了。”
许关突然觉得这韭菜饼更香了,重重的又咬了一大口。
等吃完,许关进厨房拎了两个竹筒出来,说:“这竹筒子装着温水,累了可以喝,我一会把板车套好,等你们来了就可以走。”
周小乐说:“行。”
趁着周小乐周初夏去摘菜,许关把板车套好,再去后院给小猪仔放上猪草,盯着小猪仔吭哧吭哧吃完,许关又加了一把,以防回来晚了,小猪仔得挨饿。
小猪仔刚来的时候没多大,如今养了两个月,也没见胖多少。
他寻思着猪仔可能长大了就会胖,至于什么时候才能长大,许关推测至少得一两年罢,所以才两个月的猪仔不胖很是正常。
许关没等多久,周小乐与周初夏就背着两筐洗好的野菜回来了,他把背篓放板车上,再一块儿去周小乐家把摆摊的东西装好,三个人一道去了镇上。
许是周小乐三人来得早,茶水摊此时还未出摊,街上只稀疏摆了几家卖菜的摊子,还有好几家正收拾着摆摊的东西。
周小乐引着许关到摊位,这马匹认人,许关不拉不走,幸好许关一块来,不然就算借马匹拉车,也白借。
“之前我们就在这儿摆,这边是茶水摊,不过老板还没来,他在这摆了二十几年,棚子桌椅放着也无人去偷,平日晚些来也不要紧,不过咱们这刚摆几日的就得早些来了,不然位置被占走了还得重新找。”
周小乐指了指隔壁的摊位对许关说,说完他突然想到什么,嘴角微微上扬,说:“换作我是茶水摊老板,想必也认为我们之间是梦幻联动,强强联合。”
“梦幻联动?”
“就是互惠互利的意思。”说完,周小乐灵光一闪,说不定以后真的可以来个梦幻联动,想想就让人兴奋。
他看许关面对这还未热闹起来的街市有些茫然,问道:“你第一次这么早来镇上么?”
然而许关却是摇了摇头,说:“之前打猎的猎物会到镇上卖,不过多去镇北的肉铺,镇东确是第一次来。”
纷闹喧嚣的人间烟火,竟是如此真实。
周小乐挑挑眉,笑说:“我来的次数也不多,却比你这本地人还要多了解几分。”
许关抓住一个关键词:“本地人?”
不过他没有得到回答,只见周小乐跑去跟周初夏叮嘱了几句,回来拉着他的袖子,边走边绕有兴致地说:“摆摊儿呢,不仅仅是摆了就能卖,还得去干一件重要的事。”
摊子在镇东的街中心,而周小乐拉着他却是往街尾走去,一路上卖鸡的卖猪肉的卖胭脂的,纷纷搭起自己的桌子。
没一会,方才摊位还寥寥无几的街市变得拥挤热闹,贩夫走卒像是趁大家不注意的时候出现在了镇东的街巷,填满了整条镇东街。
“平日虽然人多,却不如赶圩日这般热闹,像那边的鸡贩每次来摆都会换一个位置,不过他家的鸡应该不错,即使每次都换不同位置去摆,可大家都认得他,无论换去哪都能找到他。”
周小乐看到熟悉的面孔还会跟许关介绍,仿佛他在这条街已经呆了好多年,最熟悉这条街的情况。
“你看那边。”许关随着周小乐的指尖看过去,是卖糖葫芦的小贩,小贩旁立着一个杆子,上边插满了糖葫芦,大大小小的几十个,许关没瞧出有什么不同。
他略带疑惑地看向周小乐,只见周小乐啧啧两声,哼道:“别看这小贩人模人样,背地里干得却是偷鸡摸狗之事,我之前见过一回,手法极快,摸完就能消失在人群中,想抓都抓不住。”
“那为何……”
许关还未问出口,周小乐轻叹道:“也就见到那一次,若不是糖葫芦看着比别家的大几分,我也不曾注意到他,恰巧那次就见到了,之后再看却没再遇到,想抓都不好抓。”
一整条街能碰到熟悉的面孔,只因为无论是刮风或者下雨,这些人都雷打不动地出来摆。
周小乐摆地摊儿,虽说生意不大,但这些情况他都需要去了解,此处卖何物,那处为何不摆,卖给何人等等,这些情况都关系到他自己的摊子,甚至影响着他以后租铺子开店。
虽然现在只是小摊子,但是积少成多,生意红火也不仅仅是靠运气好吃玄学,还需要了解市集上做买卖的细枝末节。
“到了。”周小乐停在一条约莫七八人的队伍后面。
“这是?”许关不甚了解这些,他卖猎物是直接与肉铺交易,并不会开摊摆,猎物稀少,抢着要的人多,不存在需要摆摊儿的情况。
周小乐往前张望一下,估算了一下排队时间,回过头跟许关解释:“这里是府衙收摊位费的地方。摆摊儿占地需要给府衙交摊位费,不然会被轰走,刚来时还是贵叔提点的,不然我这摊子刚摆就得收拾东西回家。”
许关点点头,刚巧此时还差一人就轮到他们,许关随意一问:“摊位费要几多钱?”
正巧前一人交完离去,周小乐往许关旁边走了一步给那人让了路,才说:“摊位费按日算,赶圩日一日八文,不是赶圩日一日六文。”
刚说完,就见许关掏出钱袋数了八文递给衙卒,很自然也很顺手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