昨天削苹果不小心划伤的。
持续的麻木褪去,久了,才突然感到一些疼来。
符叙看着伤口突然就发怔起来。
直到手指被一只秀窄修长的手抬起。酒鲤撕开创可贴上的白色纸膜,脑袋挨他挨得近,对准了伤口贴下去,贴完,又压了压周边,轻舒出口气。
符叙垂下眼睛看她。
酒鲤贴完创可贴,这才开始无奈训人:“什么时候弄的?你弄伤手不贴创可贴?等着破伤风找上门?”
“没来得及。”
符叙表情很乖的认错。
手指从酒鲤的指间抽离,不过一瞬,重新垂回身侧。
“下回记得一定贴创可贴。”酒鲤嘱咐。
符叙晃了晃左手示意没事了,挂上轻松的笑:“好。”
这笑实在不像是认真听进去了她刚才说的话。
酒鲤一脸审视,忧愁地想,弟弟真是越长大越难带了。
……
符深刚才错过了一个电话,现在正在外边回拨,那边接通了,絮絮叨叨一大堆,他一脸不耐地嗯嗯啊啊。
一会儿,像是听到了有趣的东西,提起点精神,透过门朝酒鲤这边扫过一眼。
嗓音带着意料之外的探究:“行,爷爷……嗯,挺喜欢的,我这边有点事先挂了啊。”
他走进来,酒鲤收拾完包,叫了个代驾,打算等会四点整走,在刷朋友圈。
符叙也在旁边椅子上坐着,微垂了头回消息。
“酒鲤,”符深探视了一圈,眼睛找到被扔在某个旮旯的东西,问道,“你昨天带的那个黑色纸袋,真是爷爷说我落的东西?”
“不然呢?”酒鲤头也没抬。
她刷到了林箬近三天来的第十三条微信朋友圈。
——【有时候上帝把一个人带到你身边,不是让你们相爱的,而是让你们告别的。】
古早青春疼痛语录。也不知道林箬一个地大纯理工女从哪儿搜索出来的,配图一张高清海岸黄昏落日照片。失恋人标配。
酒鲤在下面评论:【呦,失恋了?】
【是啊,】林箬哭唧唧,【我下下周回国,要不要大醉一场?】
【算了吧,】酒鲤果断拒绝,【不过我可以看着你喝。】
【鲤鱼你变了,】林箬发了个“没意思”的表情,【这可就没意思了啊。】
酒鲤回她:【没意思您找别人去。】
Olive:【……】
Olive:【你个狠心的女人。】
Olive:【宝贝我当然第一个找你嘛。】
【……】
……
符深等了半天,并没有等到预料中的回应。
有点丧气。
踱了几步,提起那只黑色纸袋打算瞧瞧里面到底是什么东西。
他昨天倒是想拆开看里面是什么,可夜宵被某人给空手套走,他气都要气死,直到刚才符劲那通电话,才又想起这事来。
抬手摸出里面的锦盒,不死心又问:“不是你送的?”
“你落在爷爷家里的,”酒鲤终于抬眼,一字一顿,强调,“胸,针。”
意思是你在开什么国际玩笑?
符深无所谓地“嘁”了声。
酒鲤低下头,接着专心致志玩手机,刚才分神的一会,不知道划到了什么页面,消息里蹦出来三四条私信。
——【小鲤,东西给小深送到了吗?】
——【你们起床了没有?】
——【女孩子脸皮薄,爷爷知道你不好意思。但爷爷这不也都是为了你们两个着想嘛,小鲤你要怪就怪爷爷……夫妻之间哪有什么矛盾解决不了的?】
3:41 刚刚
——【小鲤,在不在啊?】
发的是语音,酒鲤点开语音识别,里边有好几个错别字。
这是她另一个微信小号,高中时候的。
到大学去国外了微信基本用不上,加之她和闵时暮刚分手那两年心境也不好,这个号里又都是高中同学班群,索性便直接换了个微信号。
直到两个月前打算回国,酒鲤无聊登录这个账号,删了不少好友,又加了几个熟悉的亲人,这个号才成了个没什么存在感的小号。
酒鲤瞥了眼她的微信头像,某个普通的网图。
当时为了省麻烦她直接就把大号头像搬过来用了。
却没想到能栽到这。
符爷爷肯定是看错了。
……
而“起床”“夫妻”“矛盾”……这几个字眼组合到一块,她有种不好的预感。
这消息她再迟看到一秒……酒鲤眼珠悄悄瞥过一边,符叙仍在回消息,应该是工作上的事。
这种东西……怎么说也不好放到明面上来吧,况且在场的这人还是她从小护到大的符叙。
酒鲤给自己下意识的心虚终于找到个恰当的理由。
……
符深正将拆开里面的盒子,一只手却伸过来,带着股熟悉的蛮劲。
“啪!”——刚掀开的盒子猛被合了严实。
酒鲤的劲大,动作却不急不缓,这得益于她高中打了三年架的缘故,抢东西稳、准、动作漂亮。
一是快,二是逼格不能输。
这么多年什么都隐隐变了,就这点肌肉记忆刻在骨子里似的,一碰到着急的事就原形毕露。
符深手上一空,正要骂,酒鲤将锦盒倒了个手,已经开口:“里面就胸针,没什么看的……哦,我才想起来,我装错了,这个是当时订的时候有瑕疵的那个,你七月三号生日,我先收回啊,到时候当天再送你。”
“七月,四!号!”符深凉凉提醒。
“……”酒鲤“哦”了声,“行,你又不差这一件礼,回头给你补个大的。”
“多大?”
酒鲤用拇指和食指比了条缝。
“……”
符深气得想拿脚踹她。
回过脑袋缓了半天,终于想起方才被酒鲤打断的思路,兴趣霎时高昂:“喂,鲤鱼,你送东西什么时候这么拐弯抹角了,怎么还报在爷爷名下?”
“……”
话题终究还是拐了回来。
头疼。
酒鲤停住,眼珠转了转。
符深一脸意味深长。
符叙正在回秘书消息,听到这话,手指也一顿,抬起眼。
酒鲤站的方向迎着光,他看不太清。
很久之后,听到她熟悉带着点被拆穿后失措却强装镇定的声音:“管的挺宽?”
*
接近黄昏,阳光恹恹地落在街上,夏日熏热的风偶尔扑面而来,酒鲤打了个哈欠。
代驾师傅说是四点十分过来,她掐了眼时间,抬眼,看到不远处从折叠电动车上下来穿印花T恤的青年男人。
招了招手。
“酒女士是吧?”
酒鲤点了下头:“嗯。”
把拐杖放到后座,上了车,她又嘱咐了几句,代驾师傅点头应着记下,启动引擎。
符叙五分钟前刚走,说公司急事,而符深,蹭住不成,应该是又跟一群狐朋狗友鬼混去了。酒鲤合上手机,更加无聊,将脑袋撇向窗外。
窗外,火烧云像团挂在天边燃烧的烈火。
城市的远处,红与黄在地平线处热烈碰撞。
分子剧烈无规则运动,终于在某节点,日落跌入昭昭星野。
她突然便想起林箬发的那条朋友圈文案来。
摇了摇头,觉得自己最近青春期后遗症犯了,总能回忆起高中时候的事。
距离高二到现在已经六年。
六年,改变往往只是一瞬间的事:一个念头,一个动作,一句来不及思考脱口而出的话……
但变化,却是缓慢而残忍的。
眼睛有点不舒服,酒鲤摸出小镜子想照一照,手触到包包里方形物体的一角,眉头一挑,就着皮包的遮掩打开。
黑色锦盒里躺着一只金色玫瑰胸针、杜蕾斯,还有……蓝色小药片!!!
果不其然。她嘴角抽搐。
“……”
符老头你玩儿挺花啊?
—
本来说是周末去婚房那边住几天,一个人也比较自在,省的司云苑总时不时向酒鲤明里暗里打听她和符深的婚姻状况。
但眼下这情况……
酒鲤仰起脖颈拍了拍酸疼的背,垂眸瞧见她缠着纱布的脚。
病因太过丢人。
她果断下决心回家后无论如何都不要提及可耻的扭脚原因。
对了,最好给符叙也提醒一下,让他千万不要给司云苑和酒桑桑透露实情。
她要面子,且受不了野丫头叽叽喳喳闹腾。
但到家的时候,酒桑桑却并不在。
司云苑迎门看到酒鲤跛着一只脚拄着拐杖,被吓了一大跳。
“……怎么了这是?”
放假去野人基地狂欢了?
“意外。”司云苑还没来得及扶她,酒鲤已经动作熟练地拄着单柺到沙发,然后扔了拐杖一屁股栽下去,脸色愤慨,“妈我想通了。”
司云苑走近去摸她的额头:“没发烧啊?”
又闻了闻:“也没喝酒,怎么跟醉了一样?”
“妈你别打断我,”酒鲤一本正经,“我觉得我们实在太顺着符爷爷了。他说联姻就联姻?他说别人喜欢什么别人就喜欢什么?啊……妈,您不觉得符爷爷这人也太专制、武断、喜欢强人所难了吧?”
司云苑一顿,还以为她能憋出什么屁话,一脸“你脑子抽了”默默地看着酒鲤:“这事你头一天知道?”
“……”
滔天怨气被浇了个净灭。
“……不是。”酒鲤蔫了吧唧重新窝回沙发。
她当然并非头一天知道老头儿的倔脾气,要不然也不会选择瞒着老头儿和符深假结婚。
但是今天……酒鲤想起她紧急拦下的杜蕾斯和蓝色小药片。
心里那种不是滋味的感觉更甚,憋了半天,又从沙发上支棱起来:“他为老不尊!”
司云苑敲她的脑袋,警告:“要发疯搁外头发疯去,别污染家里空气。”
可谓十二分公平的对待病号。
转眼,瞅到一团迈着小短腿从厨房里偷偷溜出来的小黑球,秒速切换笑脸:“mua~小乖咪,过来过来。”
小煤球不愧是司云苑亲闺女,肉垫灰扑扑的就随便往司云苑怀里蹭。
没见司云苑张嘴训一句。
脑袋吃力从司云苑怀里探出,鼻头挂着食物残渣,睁着亮晶晶的眼珠好奇地打量酒鲤。
酒鲤视线定格在它挂着肉沫的鼻头上:“妈,它偷吃东西了。”
“……!”
小煤球挣脱束缚一溜烟往楼上卧室窜。
“……”
几天不见,上房揭瓦的本事长了不少。
厨房里一整条生鱼连着半个外包装的袋子都被这家伙啃没了。
司云苑晚上十点打电话叫人上门捉猫,又费了好一番功夫,才把这活祖宗送到附近宠物医院。
手术做完,宠物医院里观察了四五天。
小煤球的身价成功由零上升至四位数高价。
在家里的地位一如既往地水涨船高,一骑绝尘。
酒鲤脚伤好之后,小家伙差不多也能随意跑动了。
晚饭时司云苑突然便问酒鲤:“你明天周末有没有空?”
公司没有聚会,她回国这两个月朋友圈都没发过,回国这件事除了三两交心好友清楚,其他关系稍远点的可能压根不知道,省了很多不必要的局。
酒鲤想了想:“有空。”
司云苑便道:“那你明天带小煤球去咱家附近公园转转。”
过了会,又随口道:“我这几天出门,怎么总见一个瘦瘦高高的男生在公园那边散步。来新邻居了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