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这是我先看上的,你不许抢!”
“你又没付钱怎么是你的?你怎么这么不讲理?”
沈媞月看着争吵不休的两人,头疼万分。
她也不知道事情怎么会变成这样,好端端和鹤青在闲逛,宋逢君和姜棠变戏法似的跳出来,赶也赶不走。
她把姜棠拽到一边:“你就算了,宋逢君是怎么过来的?”
“姐姐抛下我独自探查,我闲来无事,只好让宋师兄过来陪我。”姜棠挖苦道,“宋师兄一听小白也在这,马不停蹄地赶过来,想必是要与姐姐算账。”
“十枚灵石!你敲诈啊?”
宋逢君激动的一拍桌子,小贩抖了一下。
他舍不得他摸着干瘪的钱袋,幽怨的眼神注视沈媞月:“沈师妹,你不在的日子都是我养着小白,为了让它吃饱穿暖,一天起码一枚灵石,这样下去,一年……”
沈媞月默默退后一步:“仙尊,我们还是去别处看看。”
“别走!”宋逢君死死抓住她,“你把小白交出来,我就暂且不计较。”
她迷惑道:“它怎么会在这?你不会信姜棠所言吧?”
话音刚落,微弱的‘咩咩’叫从地上传来,他们不约而同地向下望去。
鹤青平静地说:“你踩到它尾巴了。”
“抱歉。”宋逢君下意识将脚收回。
沈媞月将小白拎起来,一言难尽:“这下真可以交给你了。”
一路过来的吃食全是鹤青在付钱,沈媞月每次想制止,都会震惊另外两人的厚脸皮。
姜棠故作为难:“这点小钱仙尊应该不会介意吧?我每回劝姐姐节俭些,她都说有您在,不用怕。要是您实在付不起,姐姐一定不会怪您的。”
宋逢君将烧饼塞进嘴里,连声附和:“是啊是啊,我们过得差些无事,可不能苦了沈师妹。”
“我什么时候说过……”
沈媞月想抗议,下一秒就被挤到路旁,二人捧着鹤青递来的灵石,喜笑颜开。
“多谢仙尊!”
人族客栈讲究雅致精美,风水布局,乌池城则没那么多讲究,只要装潢舒适,一晚上价钱便不低。
他们踏进城内最好的客栈,小二迎上来:“几位客官,今晚小店被一位贵人包下,只剩三间房,您看可以吗?”
“那就我和姜棠一间……”
沈媞月还没说完,有人在二楼朝他们招手:“云鹤兄!这么快就问完了?”
沈媞月看见他被一群人簇拥在其中。
方彦不疾不徐地走下来:“看来我与云鹤兄当真有缘,竟连下榻之地都一样,不如同我回房小叙片刻。”
“天色已晚,有什么事不能明早谈,莫不是……”姜棠转动圆溜溜的眼珠,恍然大悟,“你有龙阳之好?”
“荒唐!”他脸色一沉,示意侍卫把她带下去“黄口小儿,这里没有你说话的份。”
“她是家生婢,行为难免粗鲁无礼些,还请方兄见谅。”
鹤青彬彬有礼地伸出手,力道不大却让侍卫无法向前一步。
“看在你的面上,我放她一马。”他皱了下眉,“云鹤兄想来未出过远门,在乌池城只带两名侍从,甚是大胆。既然来了,就好好放松一下,今晚我做东。”
他大大咧咧地勾上鹤青肩膀,挤眉弄眼:“我观云鹤兄年龄,想必早已娶妻生子,我懂有夫人管束是什么滋味,处处都不方便。”
世家孩子只有拜入宗门才不会早早娶妻,否则也遵守凡间礼法,为家族延续血脉。
他拍拍手,两名发髻高束的乐姬抱着琵琶走来,薄如蝉翼的白纱遮不住曼妙身姿,尾巴拖在地上,尾尖轻轻抖动。
“这是狐妖?”姜棠咂舌,“听说副城主乃九尾狐,她会让狐族子民做乐姬?”
“说她们是狐妖都算抬举了。”
方彦大笑出声:“都是些出身穷苦的女子,想活命只能吃下丹药,成为非妖也非人的族群。你们还不快去伺候方兄。”
她们一左一右,缠上鹤青:“郎君,奴家给您弹曲,您想听什么?”
一阵惊天动地的咳嗽声,沈媞月捂住胸口,楚楚可怜地轻咬下唇:“郎君,我心口疼,好疼……”
“莫不是心悸犯了,”鹤青打横抱起她,“方兄,失陪。”
*
“刚才那两名乐姬原本是人族吧。”
姜棠随他们一起回房,找了把椅子坐下。
鹤青正把沈媞月抱到床上,想要为她脱下鞋袜。
沈媞月按住他的手,摇摇头。
他宽大的手掌禁锢住脚腕,无声地与她对视。
暗流在空气中涌动,姜棠许久没听到回应,脚步声从屏风外传来:“怎么了?”
沈媞月率先败下阵来,顺从的让他把鞋袜褪去,随即一个翻身钻进被子里。
见她乖乖躺在床上,姜棠惊讶:“你真生病了?”
“是人族。她们尾巴不能像真正狐族一样,既能打斗也能保命,只是起到观赏性,寿命比常人还短。”
鹤青接过话题,补充道:“我先前有所耳闻,穷人家会将孩子卖给商人,改造成妖往往能卖出高价,不过天山宗附近不敢有此交易,我还是第一次见。”
妖族有大妖庇佑,人族也有修者守护,两族虽有争斗,但也不会随意抓对方子民,有些人抓不了真正的妖,只好让人来替代。
姜棠很快想清其中关窍,连声冷笑:
“有苏姒说得没错,修士果然道貌岸然,若他们肯庇护这些凡人,何至于此。有时候人连妖都不如。”
沈媞月突然出声:“姜棠,乌池城能做的事太多了,连洗髓丹都在这里风靡,你觉得知韫她?”
“你想说她也在此处?我们相伴多年,只要她在附近,我一定能感受到她的气息,可是……”
未尽的话语彰显出她的无奈:“除非关押姐姐的人,高出我现有的能力太多。”
送走姜棠,让她去告诫宋逢君别乱说话,沈媞月关上房门,长吁一口气:“方彦真是阴魂不散。”
为了不引起方彦怀疑,她只能和鹤青一间房。
“一晚而已。”
屋内灯影摇曳,鹤青熄灭香炉,“早些睡吧。”
夜色笼罩庭院,烛光微微跳动,打在他高挺的鼻梁上,沈媞月突然觉得口干舌燥,结结巴巴道:“我今晚不睡了,有一套功法还没参悟。”
他笑了笑:“这句话应该我来说。”
沈媞月越发局促:“这……怎么好意思,我刚好看着小白,以防它捣乱。”
小白没有瞧见主人脸色,三下两下蹦到床上,舒适地打了个滚。
“你看,”他眼底笑意更深,“兔子也知道哪里最舒服。”
“若被方彦察觉我们分床而睡,岂不是前功尽弃?”
沈媞月闭目躺在床上,想尽快睡着,但身边多了一道呼吸,根本无法忽视。
就像回到梦境,他们抵足而眠。
这样亲密的氛围令她不安,她必须得说点什么。
“鹤青,你知晓我的事,可我好像还对你一无所知。”
“我忘了。”
沈媞月翻了个身,直视他的侧颜:“是忘记还是不想说。”
鹤青在黑暗中短促地笑了一下:“我只记得拿着孤光,杀死一个接一个扑上来的妖魔。”
数以万计的妖魔朝他袭来,不知疲倦,源源不断。他到最后只是麻木地抬起手,斩下又一个头颅,他不能倒下,似乎有什么人等着他去救。
可他想不起来了。
污血溅到眼睫,他眼前一片血色,踉踉跄跄地往前走,脑中有道声音在说,不要回头。
不知走了多久,伤口还在不断流血,他再也支撑不住,轰然倒地。凌乱的脚步声从不同方向传来,有双手扶住他。
“这里还有幸存者!”
记忆戛然而止。
鹤青缓缓地诉说:“再醒来我就在天山宗,他们说我是宗门弟子,奉命前去除魔,同行中只有我活了下来。”
“后面我以一人抵御魔族百万大军,他们要求我坐上仙尊的位子,护佑宗门平安。”
沈媞月:“这么说来,以前天山宗是没有仙尊的,是谁提议让你成为仙尊?”
鹤青犹豫一下,告诉她一个不可思议的名字:“江时筠。”
“什么?”她愕然。
他说:“我也不懂她意欲何为,但我看得出江长老没有坏心。”
沈媞月怀疑:“也就是说宗门弟子的身份都是别人告诉你的,有可能你根本就不是?”
鹤青:“也许。但孤光确实出自天山剑冢,我也会宗门的独门秘法。”
她似乎被说服了,甚至有心情开个玩笑:“身份要是能轻易造假,天山宗早就成魔族大本营了。”
他还有一点没说。
从苏醒那日,他就能感受有一股魔气在体内横冲直撞。
他原以为是杀魔时不小心沾染上的,但多次驱除都无效,反而扎根越深,就像一直都是他身体一部分。
他还能控制这股魔气,与施展灵气无异,甚至更得心应手。
他有时怀疑自己其实是魔,可灵气是天地万物中的自然之气,魔不受天道眷顾,天生就不能修炼。
如果把这一点告诉她,她还能心安理得睡在他身边吗?
鹤青焦躁地想。
“嘤嘤,你讨厌魔吗?”
他侧目,少女呼吸逐渐平缓,安静地熟睡。
沈媞月做了个梦。